第六百四十四章 温水煮青蛙
“别动!”
颜黛被他这不要命的样子惊到,下意识低喝,往前走了两步,却也没伸手扶他。
傅闻州终于站稳,离她仅一步之遥,气息因疼痛而急促。
他贪婪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眼中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眷恋。
“黛黛……”他声音嘶哑破碎,“你还记得吗?那次冬天拍落水戏,你冻得浑身发抖,高烧不退,我在医院守了你三天三夜,一步都没离开。”
“你醒来第一句话是骂我傻,第二句是问我冷不冷……”
他眼神迷离,仿佛沉入了那个久远的、带着消毒水味,却无比温暖的时空,“你那时眼里只有我,全是心疼……”
颜黛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还有,你拍《长空》摔下马,手臂肿得像馒头,疼得掉眼泪。”傅闻州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追忆,“我每晚抱着你的手放在我怀里暖着,给你揉,给你上药,你说我就是你的暖炉,你的止痛药……”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黛黛,那样的日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那些都不算爱吗?”
他拖着伤腿,又往前挪了半步,石膏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还有那次,你在剧组庆功宴被灌酒,醉得不省人事,是我把你背回酒店。你趴在我背上,迷迷糊糊地喊我名字,说‘傅闻州,你身上真好闻……’。”
颜黛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那段模糊又真实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
十年的记忆,就算她想忘,也还是会变成刺扎在灵魂里。
她记得他们相爱时有多爱,所以后来才会恨得那么刻骨。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傅闻州步步逼近,“你在怕什么?怕你想起你曾经有多爱我?”
“你发烧说胡话,抱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说‘傅闻州,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往前又倾了倾,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额发,带着浓重的哀伤和执念,“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你第一次拿到主流奖,在后台抱着我哭,说‘傅闻州,我的奖杯有你一半!’……”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每一个字都在试图唤醒颜黛的爱,“那时你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里面全是我。”
“黛黛,我们曾经那么好,那么相爱……那些点点滴滴,那些你依赖我、需要我的时刻,都是假的吗?就因为我后来做错了,就都一笔勾销了吗?”
他死死盯着她,试图在她冰冷的眼底找到一丝过去的温度,一丝动摇的裂痕。
可是颜黛却像一尊木雕一样,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我没忘,我不否认我的过去。”
“可是我要向前看。”
“傅闻州,我还是恨你。”
“恨就是爱!”傅闻州偏执地吼出声,“没有恨哪里来的爱?”
“黛黛,你只要好好想一想,你就会记起你曾经有多爱我!”
“是,我是卑鄙,我用手段拆散了你和江亦,但是我给你的爱也不比江亦少吧?”
“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轴呢!”
“你知道你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时候,我的心脏有多疼吗?”
“可是疼过之后,我还是爱你。”
傅闻州突然抓着颜黛的手,贴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颜黛挣脱不开,“傅闻州,我是为了那1000万善款来的,你如果再对我动手动脚,那我立马就走。”
傅闻州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别走,你别走。”
颜黛看他今天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话的状态,于是放下一句:“你好好养伤。”转身离开。
看着颜黛毫不留恋地走人,傅闻州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就在这时,林茵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温水。
“傅总,说了那么久的话,渴了吧?来,喝点水。”
下一秒,水杯被傅闻州狠狠扫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地炸响。
“滚!给我滚出去!”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林茵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
傅闻州本就有一身上位者的气场,平时不发火的时候已经压迫感十足,更何况现在正在生气,林茵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可她还是硬着头皮留在病房里,没有离开。
她壮着胆子靠近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坚持:“我不走。傅总,您现在需要人照顾。”
“您打我骂我都行,但您现在不能一个人待着……”
她默默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渍,动作笨拙又小心。
傅闻州胸膛起伏,粗重地喘息着,看着她卑微地清理他制造的狼藉,看着她明明害怕却固执地留下,那疯狂暴戾的气息在无声的对抗中,竟一点点被抽离。
“你不怕我吗?”他问。
林茵点头,“怕,但我更怕你受伤。”
“我说仰慕你,不是假的。”
病房里只剩下林茵收拾的细微声响和傅闻州沉重的呼吸。
过了许久,久到林茵以为他睡着了,傅闻州疲惫不堪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深不见底的失落。
“要是黛黛能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
林茵收拾碎片的手猛地一顿,随即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
她成功了。
她终于,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属于“林茵”的影子。
之后的几天,傅闻州都默许林茵留了下来。
起初,他只是无视她的存在。
林茵安静地待在角落,适时递上水杯或药片,傅闻州会冷着脸接过,动作间带着疏离,眼神从不落在她脸上超过一秒。
但身体的虚弱和行动的不便,给了她可乘之机。
一次换药后,剧烈的疼痛让傅闻州额冒冷汗,林茵立刻端起温水,试探性地将吸管凑近他唇边,声音轻柔:“傅总,喝点水缓缓?”
傅闻州眉头紧蹙,下意识想拒绝。
可那杯水就停在那里,执拗地举着。
他瞥见林茵低垂的眉眼,那温顺的姿态在某个恍惚的瞬间,似乎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推开,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
这成了某种默许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