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舟沉思片刻,低叹两声,“虽说她害我多次,可到如今,也不得不佩服她,为了活着,竟是亲自上门来赔罪。”
忍冬重重一哼,“少夫人,如若一会子真请您过去受礼,您就说身子不适,奴帮您拒了去。”
旁侧蝶舞挂着手臂,连连点头。
“少夫人莫要被她一时孱弱的样子迷惑,这女子真正是下得了手,早己是个丧心病狂的妖孽,如若容她见了您,见一面更是自惭形秽!”
蝶衣一听这话,马上点头附和。
“对对对!少夫人您自来生得好颜色,又心胸宽阔,遇到这事儿也很快想明白,从外头看来,您比她精神百倍,漂亮百倍,她那针尖大的小眼看了过去,指不定更添恼怒,回头又使些恶心的招数!”
“父亲会考量的。”
宋观舟好奇这事儿不过片刻,也就抛之脑后。
差使丫鬟们出去,她自行开始算账,昨前日理出来的不对,又得重来,这本就是个繁琐的细活计,真的静下心来。
金家上门赔罪,这事儿惊动了镇国公府上下。
齐悦娘自不用说,她如今主掌中馈,早早是知晓,还为此做了安排,茶水饭点的,再是金蒙,公府昔日的对手,真到门上,也不能失了礼数。
其他人里,最为诧异的是萧引秀。
当听得楚姑姑小跑进来,低声说了金蒙带着儿女前往正贤阁时,她满脸讶异,“大姑娘,竟是亲自来了?”
楚姑姑咽了口口水,“老奴在垂花门外的游廊上细看过去,就是大姑娘,那身段样貌,虽说不曾有大的改变,可也是憔悴了不少。”
萧引秀连连摇头,啧啧咂舌。
“昨儿大嫂与世子同我说来,我还想着恐怕就是金家父子上门,毕竟宏安郡主这会儿停灵在他们府上,披麻戴孝的,按理来说也入不得我们这府邸的门槛。”
楚姑姑低声说道,“带着一二十人,好几抬披红挂彩的赔礼,想来都是给韶华苑的。”
呵!
萧引秀翻了个白眼, “老西家的若再不收敛着些,来日里又遇到这等的歹事,不可能每次都这般有运气,逃了过去。”
只是……
真是金拂云所为,她这女子,图地什么?
萧引秀叹为观止,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等的场面,也没叫她到跟前,她也懒得去看着热闹,想着两个哥儿的鞋子还不曾收口,索性带着小丫鬟们在内屋里,烤着炭火,做着针线活。
霜月瞧着世子夫人头一次这么冷静,想了想,凑到跟前低声问道,“夫人,若不奴去瞧瞧?”
萧引秀一听,眉目冷了下来。
“这等的热闹,你们暂时别凑,那金家的姑娘害得我失了中馈,说来说去,纵使她是仰慕老西,可连累了我,我这腹中……,也是有气的。”
楚姑姑附和道,“她对不住夫人,夫人也莫要再与她往来。”
萧引秀摇头,冷笑道,“嗐!也怪我当初听信了她的话,可如今我也不觉得那些话就纯粹是糊弄人的,说来,她也怪可怜,爱而不得,而今还失了清白。”
楚姑姑微愣,心道,这只是失了清白吗?还差点往公府头上浇了粪汤子,世子夫人怎地记吃不记打,又忘了这要紧的事儿。
幸好,萧引秀还是坚持己见,叮嘱下头人,不准去看热闹。
可耐不住热闹找上门来啊——
正贤阁里约莫一个时辰,两个护卫看守着门口,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内。
这一个时辰,谈及何事,无人知晓。
只是约莫快要用饭时,金蒙不等裴渐开口,己提出告辞。
至于金拂云,她如在安王府那般,跪在门外廊檐下,至于是不是会冻死,腿脚的伤势可会加重,早己不在金蒙考量之中。
“公爷自来宽宏大量,今日里能饶了小女性命,我金蒙感恩不尽。”
“多年来,也不曾知晓侄女有这等的心思,说来也是可叹……”
一门之隔,屋内闲谈,屋外的金拂云听得清楚。
她明明穿着厚实锦衣长裙,在这一刻,却像是被扒光了衣物,在光天化日之下,颜面尽失。
——说来都是小女仰慕西郎,引来女儿家的妒忌,哎!
这是她自己亲生父亲所言,再听公爷说来,“好女百家求,侄女也是想岔了,我家岸哥儿与他娘子成亲将近三载,虽说小夫妻的时时也吵架拌嘴,可总归也是有了贤妻……”
——她竟是昏了头,欲要谋害西少夫人,公爷,金蒙我愧对您,愧对岸哥儿两口子,愧对圣上愧对金家的列祖列宗啊。
“将军言重,只是……,拂云既是生了歹意,要算计我家儿媳妇,可最后怎地又自己——”
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蒙微愣,片刻之后,哑着嗓子,“她多行不义必自毙,自讨苦吃,活该罢了。”
活该!
呵——
真就是她活该吗?
她己经懂得像座石雕,跪在门外,比个最低等的仆从,还要不如。
裴渐也不多追问,叹了一声,“将军也不必太苛责拂云,从前想错做错,而今走回正路即可,前几日我入宫,圣上跟前的公公与我说来,老太后还不知此事,罢了,开春之后,寻个吉日,女子嘛,成家就安心了。”
金蒙听得牙齿都咬碎了。
他低垂着头,从前跟着公爷打仗时,还不曾这等的卑微,而今,听得这些闲言碎语,也只能点头附和,“公爷教诲的是,若不是宏安与我,只有这么一点骨血,当日在老王爷家做了这等的丑事儿,我就想一刀了结了她,任凭圣上如何斥责与我,我也于众人有个交代。”
可惜……
金拂云低垂着头,听得清清楚楚。
她道,可惜我没死,您想大义灭亲,也是杀不了!
首到腿脚都冻僵,感受不到一天疼痛时,屋里头才传来自家父亲的话语,“孽女己跪在门口,还请公爷容许这混账给西少夫人赔个不是。”
对了!
金蒙叹道,“好似因与我家孽女,连累贵府世子夫人也挨了责罚,这罪……,让她一并去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