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一听,推门而出。
门前小道上,残雪早己扫干净,可旁侧屋檐瓦沟上,都是厚厚白雪,小道两旁的树木花草,早没有原样,全是白茫茫一片。
“不是说不来吗?”
早间西公子还叮咛呢,说与老爷世子禀过,今日若金拂云往韶华苑来,拦住就是。
怎地——
她探头张望,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这会子还不曾来呢,才出了世子夫人的院门。”
忍冬掏出几个大钱,给小丫鬟吃茶。
打发之后,连忙回到院内,蝶舞蝶衣几人簇拥过来,“冬姐,何事?”
“听得小丫鬟来说,谁要来韶华苑?”
平日少言寡语的孟嫂与壮姑,这会儿也跟着出来,她们在小厨房里,似是听到些动静。
忍冬满脸愤慨,“那等贱人,竟是要来韶华苑!”
咦?
阿鲁也从旁侧厢房出来,“容我去探探。”
说完,麻溜小跑出去,才绕出韶华苑院墙拐角处,就看得台阶上头,世子引着金家兄妹,还有几个仆从,朝着韶华苑走来。
阿鲁刚要转身,回去禀报宋观舟,就听得裴辰喊他。
“阿鲁!”
只得小跑到跟前,“小的阿鲁,见过世子。”
“鬼鬼祟祟,作甚?”
“小的想着去厨上给少夫人点个汤——”
“暂且不急,你往韶华苑去,同你们少夫人说一声,金家大公子与大姑娘过来探她。”
还真来!
阿鲁听命,赶紧应了是,偷瞄了一眼走在后头的金拂云,马上转身离去。
他倒是跑得极快,几步就奔回韶华苑。
“冬姐,快去禀少夫人,金家兄妹来了。”
还真来!
忍冬听得恼怒,“我去拒了。”
“世子亲自带来,冬姐,快去禀少夫人,这事儿怕是推脱不得。”
倒也无甚推脱不得的,忍冬顿了一下,马上去往书房,叩门之后,推门而入,“少夫人,那金家兄妹要来韶华苑,不论是来坐坐,还是赔罪,奴都去拒了。”
她自来性格平和,可这会儿是真的气急,说话更为急切。
好似只要宋观舟点头,她马上奔出去,拦住韶华苑的院门,宋观舟正伏案书写,听完这话,抬头看来,“就两人前来?”
“世子……,世子也来了。”
喔!
“既是二哥陪着来的,那就见一见吧,只是我事务繁忙,你去接待,引金拂云到书房,我二人见见。”
“少夫人——”
忍冬急得跺脚,“那祸害近身,奴只怕您吃了亏……”
“不碍事儿,到我门前, 她再是嚣张,也不会近身害我。”说完这话,挥手让忍冬去迎,瞧着大管事身形不动,宋观舟哑然失笑,“若不然,你与蝶衣在旁伺候,如何?”
“少夫人,缘何要与她会面?”
“见一见,宿敌嘛。”
说完,又开始翻看账册,红珊瑚算盘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忍冬无奈,只得出门。
蝶衣蝶舞荷花早早候着,同仇敌忾,一起出声,“可是我等去拒了?”
才不管世子带来,冒着得罪主子,也要婉拒金家兄妹上门。
忍冬摇头,朝着院门外走去,“去迎就是,按礼数来,万不可胡乱来。”
啊?
蝶衣一把拉住忍冬,“少夫人这是要见?”
忍冬点头,“一会子你与我守在门口,如若屋内有个动静,就破门而入。”
断不能容那金家孽女,再伤害到少夫人。
说罢,走完院门,正逢裴辰与金运繁肩并肩走来,后头跟着瘸腿的女子,虽说有扶着的婆子,但早己不是熟悉的面庞。
“忍冬,你们少夫人呢?”
“回世子的话,少夫人正在书房,差遣奴来迎世子与贵客,请往屋里走。”
书房?
这是不打算面见了?
金运繁也巴不得宋观舟拒绝,免得再刺激了自家这个癫狂妹子。
“你们少夫人还在做事儿,快去禀,大公子与大姑娘前来探望……”说完,一脚跨入韶华苑的院门。
忍冬在旁侧引路,低声说道,“世子与金大公子往屋里坐——”
她顿了一下, 抬头飞快瞟了一眼金拂云,马上又垂下眉眼,“还请大姑娘随奴前来,少夫人说在书房等您。”
“书房?”
裴辰侧目,忍冬屈膝道,“近些时日只有少夫人在理账,事儿繁杂,眼瞅着要过年了,少夫人昼夜忙碌……”
说到后头,声音渐渐低微。
“也好,我与大公子屋里坐会儿,她们妇人之间的事儿,由着她们好生说道。”
裴辰知晓这是宋观舟安排,也不多做质疑。
差使丫鬟就引了金拂云过去,至于金运繁,只能在这等时候开口叮嘱金拂云,“妹妹好生与少夫人赔罪!”
金拂云心如死灰,面如菜色。
几不可闻点了点头,扶着石娘高一脚低一脚,跟着忍冬往书房走去。
不用多说,她知晓宋观舟定不会轻饶于她。
犹记得上次交锋,还是在黄家老爷子的寿宴之上,那时,这女子差点把她推下亭台,还反咬一口……
不过才短短数月,她却跌入尘埃。
入门前,她心道,不能跪——
可石娘好似知晓她的心意,扶着她时,低声提点,“大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昨儿在安王府也跪了,今早在正贤阁也跪了,入门给萧引秀跪了,还缺一个宋氏吗?
不缺。
可金拂云首到这一刻,才觉得心在颤抖,她不愿意,这全天下,所有人能让她下跪,唯独宋氏不配。
一个短命鬼,一个被腰斩的杀人犯!
哪里配?
金拂云自从冬月二十二日出了事儿,到如今大半个月,头一次觉得士可杀不可辱!
她不能朝着宋氏跪下!
哪怕没了这条性命……
忍冬尚且能表现得体些,可其他丫鬟,虽也准备热茶炭盆,但眼眸里探寻之意,哪怕是在金拂云身后,她也感到芒刺在背。
宋氏,怕她?
呵!也不过就是个倚仗裴岸的胆小女子罢了,否则跟前的丫鬟怎地这等紧张……
瞧瞧,眼前这个疤脸的女子,裙下脚步,稀碎得很。
叩叩……
“少夫人,金家大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