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过去，叶清明往窗外望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好心的提醒道，“唐村长，看完了吗？”
她上面只写了很简单的三个条件，总共没有超过一百个字，他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数着看，半个小时也能够看个十遍吧？
“你这上面的条件第一个，我可以答应你，但是第二个第三个不行！”将那协议放回到桌子上，唐得宝的脸色阴沉得像一谭黑水，语气变得不善起来。
挑了挑眉头，叶清明笑道，“的确，这上面的条件看起来似乎对唐村长你来说有点为难，但是我想对你来说，也不是顶天的难事吧？”
“后面这两个条件，太狠毒了！”哼了一声，唐得宝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别过了头。
看到他如此反应，叶清明眼里闪过一抹冷笑，撒泼打滚都算是谈判的一种手段，唐得宝这反应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只不过……她今天既然来了，既然上面白纸黑字写好了三个条件，那就没有可能让步。
她若是让步，至叶小满于何地？凭什么作恶的人就能够悠然自得得意洋洋，被欺负的人就该郁郁寡欢甚至是委屈而死？
“唐村长觉得第二第三条很狠毒？”轻轻叹了一口气，叶清明接过桌上的纸，嘴角勾了一丝意味莫名的弧度。
“你把我至于何地？”唐得宝冷冷道。
“那你们又把叶小满至于何地呢？”伸手在桌上一拍，叶清明心里的火气突然间就“噌”地一下上来了，死死地盯着“你们截取她的通知书，毁了她的梦想不说，还合起伙来算计她，那么单纯的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她受不受得住？现在你觉得上面的条件让你无法接受，觉得苛刻，觉得狠毒？唐村长，扪心自问，你晚上睡觉真的睡得安稳吗？”
或许实在是太过于气愤，说道最后的时候，叶清明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丝丝颤音。
唐得宝打了一个冷颤，看着叶清明，嘴角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氛围陡然间从火热变得死寂，轻轻呼了一口气，叶清明努力平复情绪，重新坐了下来，冷冷地道，“唐村长，你自己想清楚吧，签就签，不签的话，我也没有别的好说的，只是你女儿的大学别想读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的村长的位置，一样坐不了。”
唐得宝定定地看着叶清明，突然间笑了，起身拍了拍手道：“你说的对，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签，不过我觉得……还可以谈谈，你也不要太激动了，说了这么多，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说着，不等叶清明回答，唐得宝大步地朝屋里走去。
叶清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唐得宝和唐玲不愧是两父女，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不一会儿，唐得宝便端着一个粉红色的杯子出来了，递给叶清明道，笑眯眯道：“来，小满侄女，喝口水，这是红糖水，我家玲玲最爱喝了。”
如果没有之前的争执和那无法回避的矛盾，此时此刻，叶清明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一个善良又贴心的人。
只可惜，她没有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也不是一个单纯得不谙世事的十七岁的女孩。
不过……他想演，自己便奉陪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接过唐得宝手里的杯子搁在桌上，叶清明嘴角勾了一丝弧度，“谢谢唐村长，只是我还不渴，这杯红糖水就不喝了。”
“喝了水，我觉得咱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唐得宝却是摇了摇头，一副只要你喝了这杯红糖水，我们便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眉头微微一挑，叶清明定定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带着热切期待的人，笑了：“那……好吧。”
说着，在唐得宝的注视下，端起了桌上的粉红色杯子。
就在嘴唇碰到杯子的那一刻，叶清明突然间又放了下来，皱了眉头，“唐村长，我觉得这杯红糖水，我还是不喝了吧。”
“为什么？”唐得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失望。
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人，叶清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忍住发火的冲动：“唐村长，我只想告诉你，我来你这里，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但凡我出了任何事情，你都脱不了干系，我是带着诚意过来和你谈论这件事情的，并不是想要和你鱼死网破，所以……这杯红糖水虽然好，但是我想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你，我都不应该喝，你觉得呢？”
她把话讲得这么清楚，不信这人听不懂，如果他还是要执意装糊涂，以为自己好糊弄，那就对不住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这样的人，不值得。
在叶清明说道一半的时候，唐得宝的脸色就变了，眼神变幻，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唐得宝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嘲弄，“还真是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我唐得宝还真是没有想到，活了几十年，今天居然栽到了你这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手里。”
“唐村长，常在河边走，离远一点也是能够不湿鞋的，如果你非要说的话，我只有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叶清明低低一笑，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嘲讽。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自己没有来，会不会这些事情就随着那淹没呼吸的河水一样，随着人的离开，而再度古井无波，昨天还扮演着刽子手，今天便又是生命之源？
“行，我签。”咬了咬牙，唐得宝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原本让她喝下红糖水就是一招险棋，毕竟如果这个人出了意外……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心里所想的，居然会被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那好。”看到唐得宝点头，叶清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放在桌上。
“你怎么保证，我签了之后，你就会信守承诺？”唐得宝咬牙切齿看着桌上的笔，这做派，明显一切都准备好了。
“你可以不放心，但是唐村长，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嗤笑一声，叶清明笑得一脸讥讽。
她不喜欢不遵守承诺的人，所以她不会随便答应别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对于唐得宝，用别的方式也许会更好。
毕竟有的人不就是喜欢吃软怕硬吗？
既然如此，那她就成全了他又有何妨？
“好好好，女娃娃，算你厉害，你真是……是我们玲玲看走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唐得宝从桌上抓起那两份协议，作势就要签，却被叶清明一把拿了下来。
唐得宝愣了一下，“你干什么？”
“唐村长。”叶清明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森冷，“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唐得宝皱了眉头。
“你刚刚说唐玲什么？”叶清明再度问道。
唐得宝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我说，玲玲看走了眼，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厉害角色。”
“唐村长，你觉得是你女儿看错了眼？”叶清明点了点头，看向窗外，突然间觉得有些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眼前这个人之所以刚刚答应，完全是因为害怕吧，亏她以为他会有哪怕丁点儿对于叶小满，对于毁掉别人人生的悔过之心……
“你这么厉害，玲玲难道不是看走了眼？”没有察觉出叶清明话里的嘲弄，唐得宝继续冷笑了一声。
“叶小满有哪里对不起你家女儿吗？需要她看走了眼？活该她就该是一个傻子，活该被你家女儿骗，活该她就该为你们做嫁衣？唐村长，做人不要太过分，说话也要凭良心！”看着眼前脸上带着嘲讽神色的人，叶清明摇了摇头，再度拿出手里的协议，“我现在需要你的一句道歉。”
“什么？”唐得宝的脸色由阴晴不定变得诧异。
“如果你不对自己刚刚说的话道歉的话，不好意思，我想我们的协议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叶清明吸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唐得宝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知道。”叶清明点了点头，看着那协议上的内容，“无非就是我把你女儿偷了别人通知书，用了别人的名额上大学的事情说出去，她上不了大学，你这个村长地位不保嘛。”
“你敢！你就不怕你小小年纪勾搭男人的事情……”
“你果然知道！”不等他说完，叶清明冷笑着打断了这句话，那天听到唐玲说出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嘲讽，现在又听到从唐得宝的嘴里说出来，却觉得恶心不已。
不过……那又如何呢？
抬起头，直接对上唐得宝的眸子，叶清明笑了，“我想只要我再一次考上大学，得到的赞誉不会比你女儿少吧？勾引男人这点事情与我考上大学相比，你觉得谁会无聊到会为了嚼舌根而去得罪一只金凤凰？”
半个小时后，从唐家出来的叶清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间充满了浊气的屋子。
唐得宝看着门外的身影，突然间冲了出来，嘴角动了动，神色复杂，“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玲玲说的你……不是这样的。”
步子一顿，叶清明微微侧了侧头，嘴角微扬，“唐村长，如果你也死过一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奇怪，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