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在青铜溶液里泡得发胀,陆昭的靴底黏着新巴比伦城的文明残渣。他蹲在排水管道的泄洪闸上,看着阿绫的医用外骨骼在暗流中析出楔形文字——少女的脊椎弯成祭器弧度,像张被历史拉满的弓。
"右肺叶出现青铜结晶。"陆昭擦去战术目镜上的锈水,夜视模式里阿绫的肋骨泛着商周饕餮纹,"还能坚持多久?"
阿绫没回答,她的吊坠正在泄洪闸烙出星图。当第七颗青铜星亮起时,整条排水管突然震颤,暗河倒卷着涌向天空。两人被水龙卷抛向泄洪口,在失重瞬间看见地底真相——新巴比伦城的下水道系统,竟是微缩的殷墟甲骨地宫。
陆昭的左手插入混凝土管壁,指甲在摩擦中翻卷出血肉。阿绫的医用外骨骼自动展开滑翔翼,钢爪勾住他腰带时擦出橙红火星。青铜溶液在管壁上蜿蜒成河图纹路,他们像两粒坠入罗盘的铜钱,顺着星图指引跌进地宫祭坛。
祭坛中央的青铜人面盉突然睁开电子眼,盉口喷出混着骨粉的烟雾。陆昭的后颈条形码灼痛起来,视网膜投影强制播放记忆片段:林雨眠跪在同样的祭坛前,将半块玉琮塞进人面盉的左眼。
"母亲取走了量子锚点。"阿绫的声线夹杂电磁杂音,"所以黄金祭司要重建......"
钢索破空声打断低语,十二名黑袍人顺着管壁滑降。他们的防毒面具刻着苏美尔星图,呼吸阀却镶嵌商代玉蝉。为首者挥动青铜钺,刃口的高频震荡波将积水蒸发成楔形文字蒸汽。
陆昭撞翻人面盉,滚烫的骨粉淋在黑袍人身上。当惨叫还在管道里回荡时,他己夺过青铜钺劈开第二人的肩甲。甲骨文顺着钺刃爬上敌人躯体,将碳纤维防弹衣蚀成蜂窝状。
阿绫突然尖叫着跪倒,医用外骨骼的注射管插进自己脖颈。淡金色药剂与青铜溶液在血管里厮杀,她的瞳孔分裂成双星系统:"他们在用雅乐...改写脑波......"
整座地宫响起诡异的编钟声,青铜溶液凝聚成武丁的全息投影。商王的冠冕缀满量子处理器,手中玉钺劈向人面盉。陆昭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甲骨文刺青如活蛇缠住玉钺,却在触碰瞬间被震碎指骨。
"他们复活了错误的神。"黑袍首领扯下面具,露出江鹤年克隆体的机械面庞,"你才是真正的祭器。"
阿绫的医用外骨骼突然反向包裹陆昭,钢爪刺入他后背神经接口。少女的青铜化右臂插入人面盉右眼,星图在两人之间形成闭环。陆昭的视网膜炸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林雨眠在新巴比伦塔顶,将阿绫的胚胎细胞注入量子计算机。
青铜溶液如巨蟒缠住江鹤年克隆体,甲骨文代码顺着机械关节钻入核心。当地宫开始量子坍缩时,陆昭看见阿绫的吊坠熔成玉琮形状——正是人面盉缺失的左眼。
"母亲在七个殷墟都留了钥匙......"阿绫的声带被青铜侵蚀,"要我...成为锁孔......"
泄洪闸轰然炸裂,两人被激流冲进地下暗河。陆昭的战术目镜显示水温正在突破沸点,青铜溶液在河底凝结成北斗七星星座。阿绫的医用外骨骼解体成鳞片状,每一片都刻着不同文明的历法。
当他们浮出地面排污口时,新巴比伦塔正在举行庆典。全息烟花在夜空拼出林雨眠的脸,黄金祭司团的新首领握着半块玉琮演讲:"今日我们喜迎机械降神......"
陆昭的左手突然插入演讲台,甲骨文代码顺着电路板蔓延。阿绫的瞳孔亮起星盘光芒,被篡改的量子烟花突然播放实验室录像:江鹤年克隆体在青铜鼎内融合武丁基因,空中花园的植物吞噬活人脑干。
暴乱在霓虹中蔓延,陆昭拖着阿绫冲进磁悬浮隧道。少女的体温正在极速流失,青铜结晶从耳道钻出,在脸颊绽放成三星堆神树纹样。列车呼啸而过时,隧道广告屏突然亮起七先生残损的脸:"去喜马拉雅......找冰封的......"
通讯被量子干扰切断,阿绫的吊坠迸发最后光芒。星图指向云层之上的机库,那里停着架印有天堂重工标志的航天飞机。当追兵的激光束扫射过来时,阿绫的青铜化右臂突然暴涨,甲骨文代码在钛合金舱门上蚀出逃生通道。
航天飞机升空瞬间,陆昭从舷窗回望。新巴比伦塔正在熔解成青铜溶液,塔尖的人面盉凝视星空,眼窝里射出贯穿大气层的量子光束。阿绫在副驾座蜷缩成胚胎姿势,皮肤下的星图与驾驶屏的导航仪同步闪烁。
"母亲说...我们都是她的眼睛......"
平流层的极光突然扭曲,舷窗外浮现林雨眠的巨脸。她的虹膜里倒映着六处殷墟位置,耳垂坠着冰封的喜马拉雅神庙。当航天飞机穿过她虚影的嘴唇时,阿绫突然呕吐出青铜溶液,液体在失重舱内凝成微型北斗七星。
陆昭握紧操纵杆,甲骨文刺青爬上脖颈。在穿越电离层的剧烈震颤中,他听见三千年前的龟甲在耳边开裂,也听见阿绫渐渐微弱的哼唱——那首实验室的安魂曲,此刻正与星际辐射共鸣成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