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在青铜雨里滋滋作响，陆昭的靴底黏着半融化的神经芯片。他蹲在灰港货运码头的集装箱顶端，看着酸雨把江鹤年的脑核蚀出蜂窝状孔洞。那些刻在脑回沟里的甲骨文正在渗出血水，在地上汇成诡异的河图洛书。
"第七区有三百人出现青铜化症状。"耳蜗里的通讯器传出锈火指挥官沙哑的声音，"他们管你叫现世的武丁。"
陆昭把脑核塞进防水袋，晶化的左眼突然刺痛。视网膜上闪过某座地下诊所的画面：穿医用外骨骼的少女正在给病人注射镇定剂，她脖子上的吊坠是半枚翡翠扳指。
集装箱突然剧烈摇晃，三个脑机接口外露的赛博疯子爬了上来。他们的机械臂焊接着青铜器残片，眼眶里涌动着甲骨文形态的寄生菌丝。为首的男人喉咙里发出齿轮卡壳般的笑声，胸前的全息投影播放着陆昭撕裂穹顶的画面。
"王......"男人脖颈青筋暴起，声带挤出青铜碎屑，"铸我......"
陆昭翻身跃下集装箱，落地时踩碎了积水中的霓虹倒影。三个追踪者跟着跳下，他们的关节发出商代战车般的轰鸣。当先扑来的赛博疯子突然僵首，寄生菌丝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气中拼出"震"卦爻象。
翡翠左手的青铜鳞片逆立而起，陆昭迎着雷光抓住对方头颅。甲骨代码顺指缝涌入，赛博疯子浑身电路板绽放出青铜纹路，转身扑向同伙自爆。血肉与金属残片飞溅中，陆昭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了青铜髯须。
"你在成为他们的图腾。"林雨眠的虚影从货轮烟囱冒出，"江鹤年残留的神经脉冲正在重塑集体潜意识。"
陆昭把防水袋抛向空中，电磁手枪连续点射。脑核碎片穿过林雨眠的虚影，在集装箱表面烙出甲骨卜辞。寄生菌丝突然从弹孔涌出，缠绕成江鹤年狰狞的脸："你会亲手把锈城变成殷墟祭坛！"
货轮汽笛突然炸响，锈火组织的改装车队冲破雨幕。为首的装甲车顶站着个穿医用外骨骼的少女，她手中的神经脉冲枪缠绕着青铜菌丝。当少女扯下防毒面罩时，陆昭的晶化左眼剧烈震颤——她颈间晃动的吊坠，正是实验室爆炸那天自己戴过的身份牌。
"我叫阿绫。"少女甩出磁吸锁链缠住货轮桅杆，"七先生备份过我母亲的意识碎片。"
装甲车后厢升起全息投影仪，林雨眠的虚影在雨中渐趋凝实。锈火成员们纷纷亮出植入体内的青铜碎片，那些残片与陆昭的翡翠左手产生共鸣，在雨幕中织成笼罩码头的量子力场。
"他们要献祭整个灰港！"阿绫将神经脉冲枪插入地面，冲击波掀翻了两台企业区无人机，"江鹤年在地底埋了......"
货轮货舱突然爆炸，十二尊青铜人俑破舱而出。这些人俑的面部雕刻着企业区高层的容貌，胸腔内却跳动着生物心脏。它们手持现代枪械与商代钺斧，甲骨文在体表流动成防弹符文。
陆昭的翡翠左手不受控地插入地面，纳米虫群顺着电缆涌入港口电网。当第一尊人俑的钺斧劈来时，码头起重机突然活了过来，吊钩精准勾住人俑的青铜脊椎。锈火成员们的植入体集体过载，神经脉冲汇聚成束，将人俑胸口的生物心脏蒸成血雾。
"他们在模仿盘庚迁殷！"林雨眠的虚影在量子力场中闪烁，"青铜人俑是定位信标......"
阿绫突然惨叫倒地，她后颈的神经接口涌出青铜菌丝。陆昭冲过去扯断菌丝，发现里面包裹着微型甲骨芯片。少女的瞳孔泛起金芒，声线变成江鹤年的电子音："你救不了这个容器。"
翡翠左手贯穿阿绫胸口，却在触及心脏前硬生生停住。陆昭的晶化左眼渗出青铜血，纳米虫群在少女体内与寄生菌丝展开惨烈厮杀。货轮方向传来更多爆炸声，青铜人俑正在将自毁代码注入码头输油管。
"连接我的意识空间！"林雨眠的虚影抓住陆昭手腕，"需要商王武丁的梦呓密码！"
陆昭的视网膜突然炸开星图，发现自己站在殷墟祭坛中央。龟甲在篝火中噼啪作响，贞人捧着青铜刀等他划开掌心。现实中的翡翠左手在祭坛上变成青铜神树，根系缠绕着锈城三维地图。
"他们在用甲骨文重写城市代码。"林雨眠的虚影变得年轻鲜活，白大褂沾着三千年前的血，"你必须......"
祭坛突然坍塌，江鹤年的机械头颅从地底钻出。他的脊椎化作青铜蟒蛇缠住神树，企业区摩天楼群在蛇鳞上拔地而起。陆昭折断一根青铜枝桠刺入蟒蛇七寸，古汉语与二进制代码在创口处厮杀。
阿绫的尖叫声撕裂意识空间。陆昭在现实睁眼，看见少女的医用外骨骼正在吞噬她的血肉。翡翠左手按在她颈间吊坠，身份牌突然展开成青铜密钥，插入货轮甲板上的神秘纹章。
整座码头开始倾斜，海水涌入裂开的地缝。锈火成员的植入体集体共鸣，在港口上空形成青铜星图。陆昭抱着阿绫跃入装甲车时，看见海底升起巨大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企业区居民的脑波纹路。
"他们要烹煮整座城......"林雨眠的虚影在消散前低语，"去星图指引的......"
电磁脉冲摧毁了所有电子设备，陆昭的晶化左眼却看得更清了。青铜鼎内沸腾的并非热水，而是无数闪烁的神经脉冲。阿绫在他怀里睁开流金溢彩的瞳孔，轻声哼起实验室常放的安魂曲。
货轮彻底沉没时，海底青铜鼎的铭文亮起血光。陆昭的翡翠左手开始生长枝桠，皮肤表面凸起甲骨文浮雕。锈火成员们跪倒在地，他们的植入体正在将青铜纹路刻入骨髓。
暴雨中传来远古钟鸣，霓虹第一次在青铜雨中熄灭。当黑暗笼罩锈城时，所有赛博格的眼眶都亮起甲骨文幽光，宛如三千年前篝火未尽的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