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音!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吗?”宋万军几乎是扑到病床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苍白的脸。
宋诗音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麻药残留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听见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头顶炸开。
“爸……”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像被砂纸磨过般刺痛。
宋万军手忙脚乱地要去倒水,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动了门外的护士。
护士快步走进来检查生命体征,看着监护仪平稳的曲线点点头:“恢复得不错,家属别太激动。”
宋万军这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抓住护士的手:“真的成功了?我女儿真的没事了?”
其实结果他早在几小时前他就知道了。
那时宋万军在手术室外的走廊来回徘徊。
突然“手术中”的灯光灭了,接着一位医生探出了脑袋。
宋万军立刻凑了上去,“怎么样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患者的肿瘤全部切除!”
闻言,宋万军声音发颤,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护士袖口,“大夫,我给您磕头,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
说着就要往下跪,医生眼疾手快扶住他:“使不得使不得!手术成功是整个医疗团队的努力,患者自己也很坚强。”
宋诗音看着父亲通红的眼眶和胡茬丛生的脸,突然想起之前在X市吃的馋猫酥酥的桃酥。
此刻她动了动手指,虚弱地扯出个笑:“爸,我……我想吃甜的。”
宋万军愣了一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外套内袋摸出个油纸包。
他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块桃酥,接着掰下一块递到宋诗音嘴里。
宋诗音吃着桃酥,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流下来。
桃酥的香甜在齿间散开,混合着眼泪的咸涩,让宋诗音的喉咙发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X市最艰难的时刻,是馋猫酥酥店里飘出的甜香给了她慰藉。
那时她和父亲为手术费愁眉不展,江婉阿姨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不仅借了钱,还总在他们情绪低落时,递上刚出炉的点心。
“好吃吗?”宋万军声音沙哑,用粗糙的手背轻轻擦去女儿的眼泪。
“等你好了,咱们回X市,挨家挨户去道谢。”
宋诗音含着桃酥,努力点头。
第一次复查……
“封医生怎么样啊?”宋万军紧握着宋诗音的手,满脸紧张。
封医生看了一眼他,于是说道:“患者先出去一下吧。”
宋诗音听话地起身离开诊室,轻轻带上房门时。
宋万军刻意压低的声音,“封医生,到底什么情况?您首说!”
诊室里传来翻动病历的沙沙声,封医生叹了口气:“宋先生,手术确实很成功,但病理报告显示肿瘤存在复发风险。后续需要服用靶向药巩固治疗,不过......”
他顿了顿,“这种药一个疗程三十万,至少要连续服用三个疗程。”
宋万军指尖猛地攥紧衣角,三十万这个数字像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没事!再贵的药我们也吃!必须要让诗音痊愈!”宋万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大不了我去工地搬砖,去送外卖,就是砸锅卖铁......”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也得给我闺女治病……”
从医院出来后,宋万军立刻开始了疯狂的赚钱模式。
天还没亮,他就己经出现在建筑工地,扛起几十斤重的水泥袋,汗水很快湿透了衣衫。
烈日下,他的皮肤被晒得通红,肩膀磨出了血痕,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白天在工地干到太阳落山,简单扒拉两口冷饭后,宋万军又骑上电动车开始送外卖。
深夜的街道上,他的身影穿梭在各个小区和写字楼之间。
困了就用凉水冲冲脸,实在撑不住了,就在路边的长椅上眯个十分钟,闹钟一响又立刻起身继续接单。
有时实在太累,在等红灯的间隙,他会靠在电动车上打个盹,却又被后面的喇叭声惊醒;有时不小心撞到路沿,整个人连车带人摔出去,他顾不上查看伤口,爬起来先检查外卖有没有洒出,生怕被顾客投诉扣钱。
就这样,宋万军一天只睡两个小时,身兼数职,指甲缝里永远沾着水泥灰,手上布满了磨出的茧子和磕碰的伤痕。
但每当他疲惫到极致时,只要想起病房里宋诗音苍白的笑脸,想起她吃桃酥时幸福的模样,就又有了咬牙坚持下去的力量。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凑够药费,让女儿彻底好起来。
但……这样的拼命赚钱,赚到九十万要很久。
亲戚朋友那边能借的都己经借完了,所以宋万军找了条错路。
但这真的是错路吗?不……这是此刻唯一能治宋诗音的方法。
这天宋万军蹲在工地宿舍的铁架床边,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底青黑愈发浓重。
通讯录里的名字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最终停在“借贷公司”的备注上。
窗外飘进隔壁工友的呼噜声,混着远处工地塔吊的轰鸣声,他颤抖着按下拨号键,仿佛按下了命运的倒计时。
“九十万,月息三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签了这个合同,明早就能到账。”
合同扫描件发来的瞬间,宋万军盯着“逾期未还,抵押物归公司所有”的条款。
喉结上下滚动,他摸出贴身口袋里宋诗音的照片。
小姑娘咬着桃酥冲镜头笑,腮帮子鼓鼓的,然后将自己名下唯一的老房子产权证拍了过去。
药费很快凑齐了,宋诗音开始按时服药。
看着女儿日渐红润的脸色,宋万军觉得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