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冉翻出药粉在伤口上敷了一点,换下湿了的衣裙,取了壶水放在火炉上。
热气在缓慢上扬,水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她灌了汤婆子回到床上,缩回被窝里,宫远徵还是没回来。
有点困。
沈安冉卷着被子挪到最里面,背靠着墙,困倦地阖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最近睡得有点多,宫远徵说这个是药浴的副作用。
不知过了多久,沈安冉突然睁眼,宫远徵正从她身下小心地拉出被子,见她醒了,眼中闪过异色的光,愧疚道:“吵醒你了,要不我们分被子睡吧。”
“蛊虫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我夜里可能要去药房照看一会。”
“不要。”沈安冉拒绝。
“好。”
她翻身松开压住的被子,宫远徵钻进来抱住她,不知是不是回来的时候特意烤了火,衣服上暖暖的。
“你今晚都在药房吗?”
沈安冉含糊的声音传来,宫远徵嗯了一声,把她眼中困意驱赶得一干二净,在药房,那为什么不回她。
“明日再泡一次药浴吧。”
宫远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安冉缓慢眨眼,没有问出来,而是回了一句“好。”
……
沈安冉坐在浴桶外,五指纤纤,右手拨动浴桶里的药水,弄出水声,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水面的波纹,她己经连着三天睡了六个时辰,按照以往,她能睡足三个时辰都是多的。
“安冉,时间到了。”
“好。”
她这才解了衣物沐浴,干净的水浇在皮肤上,让上面多了一层水润的光泽。
取下熏了许久药气的里衣换上,将一点点塞到口中,她的百草萃早断了,宫远徵身上带着得不多,制百草萃需要宫门后山挺有的草药,她就没再吃。
宫远徵能听得出她是不是真得在睡。
回到床上,沈安冉没撑住药效发挥,昏睡过去。
今晚……应该是不会醒了。
宫远徵闻着沈安冉衣上极重的药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她送出宫去,不然迟早会被发现的。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脑中一阵眩晕,他扶着床沿靠了许久,从身体内传出来的疲惫涌上全身,就像久病的人,提不起一点精力。
晨曦初照,天边只有一点光,沈安冉睡得早,醒得也早,宫远徵还在身边。
“宫远徵,醒醒。”
她唤着,但他没睁眼。
很不对劲。
宫远徵浸淫暗器多年,五感俱佳,初和沈安冉睡一个房间,她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醒来。
也不喜欢旁边房间有人,他能听到动静。
为什么非要瞒着她呢,沈安冉有些泄气,靠着床架坐起来,或许是察觉到了动静,宫远徵眉间拢起,往沈安冉侧腰上靠。
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痕迹,抚过他的发丝,食指曲起,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侧脸,目光清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阳光变得耀眼,从纱窗洒落,整个屋子都变得亮堂,宫远徵睁着惺忪的睡眼,她的呼吸乱了,紧跟着睁眼。
“安冉~”他说话酥酥的,带着没清醒的含糊:“你昨晚睡得好快,要是不想听我说念医书的话,我们就先停一段时间怎么样?”
“好啊,我早就不想听了。”
沈安冉说出的话没有半分迟疑,宫远徵心中一顿,像压了一块石头,呼吸地格外困难,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沈安冉拉开宫远徵搭在腰间的手,自去洗漱,坐在镜前描眉点妆。
宫远徵束完发过来,熟练地挽起沈安冉的头发,就要去拿那根木簪。
“换成那套鎏金点翠的步摇吧,带太久了有点腻。”
沈安冉出声制止,镜中的他表情微愣,根本没听出沈安冉话里的意思,看着沈安冉身上海天霞色的齐腰襦裙,仔细思考后道:“不如换成桃花粉坠那套,搭安冉这身衣服正好。”
“好啊。”
沈安冉看着他给自己挽了个垂云髻,插上粉簪,长长的水晶流苏从侧边垂下,微微晃动。
宫远徵取了朱砂画笔,食指勾起沈安冉的下巴,俯身落笔,沾着朱砂的画笔落在眉心,有些凉。
寥寥几笔,一个精美的桃花钿就现于额上,宫远徵满意收笔,目光下移落在薄粉色的唇上,喉咙一紧,“姐姐再抹一次口脂可好。”
他不是问句,左手己然握住沈安冉的颈,拇指顶起她的下巴,让她仰着脸,张口咬住她的下唇,吮吸的唇珠。
暧昧的银线在唇齿分离时在两人断裂,他呼吸不稳,伸手在她唇下带走晶莹的丝线,又耐不住诱惑吻上去,却只是落下轻轻一吻,“姐姐这样才好。”
不用特意穿素净的宫装不点脂粉,答应帮东方信解蛊后,他找德公公要了许多女子饰物,今日终于用上了。
她眉眼如画,就该添上色彩,好如栩栩仙姿踏红尘,流连人间。
用罢早膳,宫远徵去了药房。
沈安冉望着他的背影,她早就过了要别人为她挡风遮雨的年纪,练什么蛊,东方信死了就不用练蛊了。
德公公和程广私下里搞小动作己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甚至在浴房的炉盖上挂了用蜡封住的药球。
宫远徵在用的时候没有迷香散出来,等沈安冉进浴房后,蜡融化了散出迷香,可惜暗卫轻功差了一截,被宫远徵发现了。
素日里,沈安冉也不会离开宫远徵的视线,只要透过药房的窗户,就能看见她。
只是今日,宫远徵见不到了。
“德公公,我面见皇上。”
还在头秃的德公公好像被馅饼砸中,问:“徵公子不去?”
沈安冉浅然一笑,“他要忙,就不去了。”
“那我们快快。”
在宫远徵找上来之前,德公公速速在前面带路,带着沈安冉到乾清宫。
宫道宽广,德公公走得飞快,生怕被宫远徵撵上来,沈安冉无语,只能快步跟上,头上的步摇跟着她晃动,水晶折射着阳光,透出亮光。
背后天地被宫墙一线分开,蓝天红墙,泾渭分明。
她一身齐腰襦裙,腰带勾出曼妙的腰身,从宫道上赶来,身上海天霞的裙裾飘飘,侧腰长长的带子扬起来,身上有风的味道。
黑狗伏在殿前的柱子边上,摇着尾巴站起来。
“公公,明美人在里面呢。”小顺子和德公公说殿内的情况,被德公公训了一通。
“我们的主子是皇上,你进去报了,主子怎么办是主子的事,咱家陪沈姑娘在外面候着。”
沈安冉驻足于阶下,黑狗晃着尾巴下了台阶,绕着沈安冉转了一圈,见沈安冉没有赶它,在德公公和沈安冉之间趴下,长尾巴晃着,轻轻碰到粉色下摆。
德公公介绍道:“沈姑娘别怕,这黑狗是皇上养的,没取名,不管是打是骂从来不咬人,听话得很,明美人怕狗,这家伙估计是被赶出来了。”
沈安冉低头望下,黑狗抬着头望她,漆黑发亮的眼珠占据了眼眶大半的神色,尾巴摇得欢快,她压下心里浮起的异样,问:“它喜欢美人?”
小顺子压低声音:“是啊,可惜这个体格子,谁见了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