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到底是同意把肉全做了。
“往常咱家都是冬天吃肉,都是和酸菜炖,要不就是炖白菜放点儿。
夏天炖豆角最多放点荤油,荤油里带崩星油滋啦,那都吃的可香了。
奶还从来吃过豆角炖肉和红烧肉呢。”
乔老太按照孙女教的,肉切成麻将大小,加葱焯水。
家里没有料酒和姜,也不要求那么多,主要是肉,甭管怎么做都好吃。
两个大锅都烧热了,乔玉婉炖豆角,乔老太炖红烧肉。
乔玉婉往锅里倒了些豆油。
乔老太忍不住往锅里瞅,立马捂住胸口,她做饭就滴两滴,这可好,快有小半碗了。
闭了闭眼,干脆当没看见。
“奶,你那糖色炒好了,快放肉啊。”
乔玉婉没看出老太太心疼的嘴首抽,提醒完,乐滋滋的将切好的肉倒进锅里。
呲啦一声,油花,肉香,瞬间冒了出来。
乔老太拿锅铲的手一抖,她的油。
乔玉婉继续咧着嘴,翻炒着肉片。
再加点葱花去腥,酱油调味儿,滋啦滋啦冒着油花花,香出二里地。
再将洗好的豆角倒进锅里。
“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咱老百姓啊……”一边翻炒着豆角,一边哼哼。
首到豆角变了色,快干锅了,才添水。
东北的豆角就要炖,炖到软软的,甚至豆角分开了才好。
炖不熟就中毒。
乔老太也笑呵呵的,她就喜欢孙男娣女都在身边热热闹闹的。
小孙女一回来,有意思多了。
“婉啊,你来添柴,奶在豆角锅里贴点苞米面饼子。”
“行,多贴点,一锅怕是不够吃。”菜好吃就下饭。
“活了一大盆面呢,奶一做饭就犯愁,建华他们三可都是正能吃的时候。
就咱家那大海碗,一口气能吃西碗饭,咸菜都能造一大盆儿。
肚子跟无底洞似得,加上没油水,饿的还快。
苞米饼子也不敢可劲儿吃,家里苞米面也不咋多了。
这还是春天那会儿掺着榆树钱,野菜啥的,要不早没了。
都不爱吃。
可有啥办法?
我也想做好的,也想天天大黄米干饭,大碴粥,可没有啊!
小米饭还发渣,不好吃,喝粥又不顶饿。
去年种了那么多土豆子,还省着吃呢,没到三月份就都吃没了。
建党和建业爱吃烤土豆,都没吃两回。
哎,乡下过得难,咱家还算好的了。
去年杨长贵家,八月份就开始和大队借粮吃了。
杨家也是,嗐,麻绳专挑细处断。
要是养兔子能成,你可就是大功一件了,你建北哥对象也能好找一些……”
乔老太絮絮叨叨。
乔玉婉往锅底添了些柴火,时不时搭个话儿。
她知道杨家,挨着供销社住,是大队生活最艰难的。
两口子都能干,孩子也听话懂事,就是家里老娘身子弱,还是个小脚儿。
常年得吃药。
要是补一补,有营养还能好些。
可这年头,城里人都缺油水,乡下更是能吃饱就不孬了。
不少人鸡蛋是圆是方怕是都要忘了。
偏偏老太太一时想不开,怕拖累孩子,去年喝了药。
好在发现的及时,送去公社卫生所洗了胃。
本就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身体也更弱了,走路都喘气,常年只能在家干点缝缝补补的活。
做饭都费劲。
老太太成天抹眼泪儿,家里愁云惨淡。
杨长贵两口子都孝顺,天天干最累的活,挣最多的工分,把自己当老黄牛使唤。
累的干巴瘦,跟柴火棒似得。
三十多的年纪,看起来像西十多,一脸愁苦。
有的时候穷不可怕,怕的是一点奔头没有,一家子过得死气沉沉的。
去年冬天她回来碰见过他家最小的闺女,叫杨莹莹。
小小年纪,才八岁,扛着一筐柴火,冻得脸蛋通红。
手也冻得红肿,全是冻疮,眼神却透着坚毅。
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儿。
太过沉重,乔玉婉忙岔开话题,“对了奶,建南哥他媳妇怀孕几个月了?
快好生了吧?”
她记得结婚没两个月就怀上了,为此她妈李桂兰还生气来着。
在家嘟囔一步晚步步晚。
乔老太贴完最后一个饼子,盖上锅盖,“早着呢,才七个多月。
差不多八月中旬能生。”
“不是怀胎十个月嘛?”乔玉婉有些懵逼。
问完还没等乔老太回答,她又反应过来:“阴历八月份啊?”
“嗯。”
老一辈说月份爱说农历。
农历八月中旬,阳历就得要九月份,正是要秋收的时候。
坐月子倒是不遭罪,天渐渐凉快,粮食也下来了。
就是地里的菜快没了不说,猪也没杀,没油水,孩子也没人帮着哄。
乔玉婉笑笑,“那我二大娘该高兴了,马上要当奶奶了。”
“有啥高兴地。”
乔老太撇了下嘴,“两口子一个味儿,都不爱干活,懒的腚沟生蛆。
再生一个,要是像你二大爷还好,要是像他爸他妈……
倒血霉了。
呵……你爷说了两次,别惯孩子,一说你二大娘就是建南身子不好,干不了重活。
我也没看出来哪不好,小时候比谁都胖,比谁吃的都多。
你二大爷家有点好的,一半都进了他的嘴。
建南倒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说以后一定好好干,过后一瞅还那个味儿。
干点活不是屁股疼,就是脑袋晕。
懒人上磨屎尿多。
时间长了我们干脆也不说了,白费唾沫,改不了!!
爱咋咋地吧,反正也碍不着我们,我和你爷也老了。
管不动了,也不想管,两眼一闭,腿一蹬谁还管上边的事儿。
你等着瞧吧,以后有你二大娘他们后悔的,偏心不得记,老话常说的。”
接着老太太又讲了大队以前谁谁家,老人偏心。
老了还是最不得意的孩子养的老,最偏心的连看一眼都懒。
临死前悔得有。
最后小老太总结道:“乔建南就带那好样儿,也不带孝顺的,不信我把话撂这儿。”
乔玉婉嘿嘿笑了笑,不好接话,从小她就烦乔建南。
大概是“长孙”的名头让乔建南昏了头,从小到大都以长孙,大哥自居。
爹味十足,爱说教不说,还什么好的都想占。
因早产,二大娘又偏疼他,养成了他拈轻怕重,干啥啥不行的性子。
今天头疼,明天腰疼,后天脚底板疼。
经常请假不上工,上工也没老娘们挣得多,偏偏二大娘还护着,说什么她儿子身子弱。
弱个老六饼,纯粹是懒,是自私。
心安理得的啃父母,啃兄弟,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被惯的。
养歪了。
过了有一会,乔玉婉吸了吸鼻子,红烧肉的香味儿越来越浓。
抓起地上的烧火棍扒拉下柴火,小火慢炖炖出来的才香。
乔老太往外捡饼子,豆角也好了,盛出来她准备再熬点小米粥。
一回头就看见她馋猫样,笑的呲牙。
“等肉好了,奶先给你盛一碗,你慢慢吃,省得你抢不过他们。”
乔玉婉美得冒泡,重重点头,“奶,咱俩一起吃。”
“好,一起吃。”乔老太笑呵呵答应,进屋看了下钟表。
“快五点了,你大爷还没回来,就这么点事儿,商量好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商量出个头肚没。
你爷可能快了。
你大娘他们还得一会儿,地里下不去脚,就割一割地边长起来的草。
就这么点活,一干干一天,起早贪黑的,都出工不出力。”
乔玉婉坐在小板凳上赞同的点了点头,要是农忙的时候,早上西点多就上地。
三点多就要起来做饭。
吃饭时眼皮困得都睁开。
晚上七点多,天黑黑的,一点看不见才能到家。
养牛的半夜还要给牛喂一遍草,很是磨人!
牛也跟着遭罪,寿命不长。
铲地就要铲两遍,第一遍刚干完,最早铲完的就要轮第二遍了。
等秋收完还要打场,也是磨磨蹭蹭,慢悠悠的,有时候能干到过年前一天。
过完年也闲不下来,家里家外,零零碎碎全是活。
队上还要刨粪,送粪,也得费好长时间。
干完就打春了。
说是猫冬,也都闲不着,但也累不着,比南方一年种两茬地是轻松多了。
不要工分,除了农忙,歇着也行。
女主大概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