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费聿在医院收到沈熠的聚餐邀请时,心不在焉地想着纪梓航会不会也收到消息。
他们几个兄弟组的局,只要没有急事大家都会参加,可是他却害怕出席,因为无颜面对深爱着他的纪梓航。
费母发现儿子日渐消瘦,从前那个满脸笑意的年轻人如今只剩下忧愁。
“小熠约你出去聚会吗?”她笑着劝道,“去吧,放松放松心情,妈这边没什么事。”
“好。”费聿轻声应答。
心底那份对纪梓航的思念,此刻正越发强烈。
费聿回到公寓,机械地完成一系列准备:热水冲刷过身体,剃须刀在下颌留下清爽的触感。
他对着浴室镜打理头发时,忽然停顿,镜中人陌生的眼神让他心悸。
“笑啊。”他对着镜子扯动嘴角,随即自嘲地摇头。
多讽刺,现在连微笑都需要排练。
“航哥……”空荡的浴室里,他的声音带着水汽的回音,“我就想……看看你。”
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水珠从发梢坠入眼眶,分不清是水滴还是泪水。
衣帽间里,那件浅粉色衬衫静静挂着,抚过布料时,思绪飘回相恋那年,纪梓航曾说这颜色衬他皮肤,很漂亮。
现在穿它,像穿上一具温柔的刑具。
电梯下行时,不锈钢镜面映出他完美的着装。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正以自毁的节奏撞击胸腔。
福满楼的宫灯在雨幕中氤氲成朦胧的光团。
泊车时,费聿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黑伞“唰”地撑开,雨珠顺着伞骨滚落。
一步步踏上楼梯,心跳随着脚步声愈加剧烈,终于停在二楼包厢门前,双脚却像生了根,再也无法向前。
沈熠看了一眼两位主人公到了一位,想出门接一下另一位,正开门见费率在门口站着。
“小率。”沈熠喊道,随即笑着揽过他的肩,将人带进包厢,“来得正好,就等你了。”
其他人早己默契地空出纪梓航身旁的位置。
沈熠不由分说,推着费率坐下。
费率张了张口,原本练习了无数遍的笑容,在真正见到纪梓航的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包厢里的气氛微妙地滞了一瞬。
沈熠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菜都上齐了,难得聚这么齐,今晚不醉不归!”
服务员陆续端上酒水,给需要开车的人换了果汁。沈熠特意将纪梓航面前的酒换成橙汁,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五个早就商量好,今晚必须让纪梓航送费率回家。
霍景霄说:“咱们开动吧。”
其他人纷纷动筷子,起初气氛还算不错,只是那两人关系有些僵硬。
整顿饭下来,费率几乎没动筷子,只借着夹菜的间隙,偷偷看向身旁的人。
想找话题跟纪梓航搭上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纪梓航始终没给他一个正眼,甚至在他又一次瞥来时,首接偏过头去和旁人说话。
他果然还在生气。
而纪梓航握紧杯子,指节微微发白。他当然察觉到了费率的视线,可心里那股郁气始终堵着,不上不下。
去医院做试管这么大的事,费率居然连商量都没有,擅自就决定了。
他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他们之间有了孩子,纪梓航会真的就不爱他了吗?
这个笨蛋,哪怕来找他哭一场,他都能顺着台阶下。
姜来看着两人明明在意对方却互相折磨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作为小嫂子,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即便效果未知,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遗憾。
“率哥,”她随意地开口,“听熠哥说阿姨身体不太好,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突然被点名的费率放下筷子,嘴角扯出个勉强的笑:“暂时稳定了,不过还得每天观察。”
纪梓航握着的筷子“嗒”地搁在碗上:“你妈妈生病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费率盯着面前的水杯不敢抬头:“我……不想让你跟着操心。我妈妈也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
“大傻子,”纪梓航打断他,声音发紧,“我们是什么关系?”
费率喉结滚动,他们算分手了吗?这人明明气得拉黑他,还离家出走,却从没说过分手两个字。
“我问你,”纪梓航提高声调,引得陶婉婉都侧目,“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陶婉婉心下一惊,这……要打架了吗?放在桌下的手默默搓了搓,随时准备劝架。
第三次问纪梓航有些恼了,“你说话呀?哑巴了吗?”
“男……男朋友。”费率红着眼眶嗫嚅。
“知道是男朋友还瞒着我?”纪梓航突然想到什么,声音陡然一沉,“你答应做试管,是不是因为……”
费率低着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
没等饭局结束,纪梓航拽着费率起身:“各位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他扫了眼沈熠,“账记我名下。”
“赶紧的!”沈熠挤眉弄眼,“需要助攻随时call啊!”
姜来望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感情里最怕的不是争吵,而是一个憋着不说,一个倔着不问。
好在,还来得及。
……
雨幕如织,纪梓航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伞面微倾,雨丝还是沾湿了费率的肩头。
“淋到了。”纪梓航拂过那处水痕,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人。
费率顺势靠进他怀里,半个月的分离让这个拥抱变得陌生又熟悉,鼻尖萦绕的雪松气息让他眼眶发热。
他悄悄攥住纪梓航的衣角,像是怕人突然消失。
黑色迈巴赫在雨夜里行驶,车厢里只有雨刮器的节奏声,纪梓航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轻叩,余光里是费率低垂的脑袋。
公寓电梯的镜面映出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
门锁“咔哒”响起的瞬间,纪梓航突然将人按在玄关处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半个月的思念,凶狠得像是要把他拆入腹中。
“唔……”费率被亲得腿软,却仍仰着头迎合。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乱了,费率抵着纪梓航的额头哽咽:“航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费率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对纪梓航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