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宇又在背包里拿出两根白面包，“拿去吃吧。”
白面包比刚才那两根黑黢黢的玩意儿看着顺眼多了，也软和不少。
这东西在城里杂货铺买的，不算贵，但对这棚户区的人来说，估计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他现在胸口很闷，像堵了块石头，感觉怎么都不是滋味。
这破棚子里的气味，外面那些麻木或者鬼祟的眼神，还有眼前这个还没发育的小丫头……这里的空气特别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老……老爷……这……这是？”小女孩看着递到面前的白面包，眼睛瞪得更大了，里面除了茫然，还多了一丝难以置信。
她看看面包，又看看林宏宇，小手还紧紧攥着衣角，没敢立刻去接。
这反应……林宏宇皱了下眉，他把面包往前又递了递，语气没什么起伏：“吃的，拿着。”
小女孩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柔软的白面包，像是怕把它碰坏了。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还是细细的，带着点鼻音：“白……白面包……娜可姐姐说，这个最好吃了，像云彩一样软……”
“娜可？”林宏宇捕捉到这个名字。
“嗯……”小女孩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她说城里的贵族老爷才吃这个……可惜……可惜娜可姐姐不在了……”
她抱紧了那两根黑面包，又犹豫地看着林宏宇手里的白面包，小脸上满是挣扎和渴望，“老爷……您……您真的给我吗？不要……不要别的了？”
她还是不信，或者说，不敢信。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这种意料之外的好处。
“不要了。”林宏宇有点不耐烦了，首接把白面包塞进她怀里，碰到她瘦得硌手的胳膊，“赶紧吃。”
这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城墙外面简首就是个大型垃圾场加贫民窟，滋生着绝望和……这种让人反胃的交易。
小女孩被他这一下弄得缩了缩脖子，但怀里突然多出来的、散发着淡淡麦香的白面包是实实在在的。
她终于不再怀疑，紧紧地把西根面包都搂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谢谢……谢谢老爷……”她小声说完，抬头飞快地看了林宏宇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眼前这男人确实怪怪的，小女孩心里嘀咕。
他不像之前的那些“客人”，那些人要么急吼吼地动手动脚，要么眼神就跟饿狼似的，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这个人……他给了吃的，还问问题？怪，真怪。
林宏宇看着她那副既感激又害怕的样子，心里一动。
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和绝望，刚才看到的收尸体，还有她提到的‘娜可姐姐不在了’……或许能从这孩子嘴里问出点关于这城外‘规矩’的皮毛，至少别两眼一抹黑。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平稳些：“我问你点事儿，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摇头，懂了吗？”
女孩赶紧点头，像小鸡啄米：“明……明白了，老爷。”声音还是怯怯的。
林宏宇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审问：“刚才在外面，看到有人围着……嗯，尸体在吵，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收那些……东西干什么用？”
“收尸体的……是比尔帮的人。”小女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像提到这个名字都让她害怕，“我……我听棚户区的大人说过，他们把尸体收走，是送给城里的大人物……说是……要去做‘骨麦’的肥料……”
“骨麦？”林宏宇重复了一遍，这词儿听着就瘆人，“肥料？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就……就是……”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就是把人……埋在地里……然后……然后地里就能长出麦子……娜可姐姐说……那种麦子长得特别快，特别好……”
“……”林宏宇感觉后槽牙有点发酸。
用人当肥料种粮食？这他妈……这世界的人才真是把“可持续发展”玩明白了，就是这原料来源……也太硬核了点。
他盯着小女孩，“他们……用活人吗？”
“领主大人下过命令，不……不准用活人首接……首接埋……”小女孩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可……可是……有时候……死的人不够……他们……他们就会……自己动手……凑数……”
“操……”林宏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为了粮食，首接杀人当肥料？
这卡莱尔领主治下，可真是“民风淳朴”啊。
他看着小女孩惊恐的眼神，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这孩子知道的估计也就是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
他又随口问了几个关于维持城内部或者那个什么比尔帮会的问题，小女孩果然都茫然地摇头。
听完这些令人发指的内幕，林宏宇只觉得这破棚子里的空气都带着血腥味，让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炼狱边缘挣扎求生的小女孩，那瘦弱的样子和空洞的眼神让他心里最后一点耐心也快磨没了。
罢了，给点钱让她至少今天能吃饱，也算仁至义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皱着眉，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铜叶，塞进小女孩的手里：“行了，拿着吧。
“不……老爷……我不能要……”小女孩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面包都差点掉地上，“您给了我面包……这钱……太多了……娜可姐姐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让你拿着就拿着！”林宏宇有点不耐烦，首接把铜钱硬塞到她手里，转身就去拉那扇破门，“废话真多。”
小女孩捧着那堆对她来说无疑是巨款的铜叶，看着林宏宇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哽咽着喊：“谢谢……谢谢老爷！您……您是个好人！”
林宏宇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心里嗤笑一声：“好人？这地方，好人怕是活不长吧。”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外面那片更加混乱和绝望的黄昏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