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车,如果那玩意儿也能叫车的话——更像是个粗暴地用螺栓固定在摇摇晃晃的架子上的木头箱子,由两头鹿拖着。
林宏宇瞥了一眼,这两头拉车的牲口比昨天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些无角麋鹿要瘦小许多,皮毛暗淡,步伐沉重,一副长期劳役过度、惨兮兮的模样,显然并非同一批货色。
林宏宇他们在一路颠簸中,终于抵达了城外的矿场。
那条路,仿佛对他们的经过充满了怨念。
自从他们离开城墙后,他就没再说过一个字,这正合林宏宇的意。
“快到了。”男人粗嘎的嗓音突然打破了沉默,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想聊天。
林宏宇只是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扫视着荒凉的西周。
这里的树木都有些矮小生长不良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沉闷的、毫无生气的棕褐色。
典型的维持城郊外景象。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稀疏的地标与系统界面里的卫星地图进行比对。
东北方向,没错。
前方那个不起眼的小土丘,旁边有个黑黢黢的矿洞口。
旁边零散地建着几间破旧的木屋,和预定地点吻合。
他早就标记好了,以防万一。
熟悉逃生路线总是没错的,或者,万一事情不顺,也知道该从哪儿摸回来。
鹿车在一个看起来稍大些的木屋前猛地停下。
男人跳下车,车板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呻吟。
“有人会带你去看货。”
他用下巴指了指木屋的门,然后转身去解鹿的套索,看样子己经迫不及待想结束这一切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艾拉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实用的棕色皮甲,脸上的表情和之前一样难以捉摸。
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是她唯一的招呼。
“这边。”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起伏。
林宏宇跟着她走进木屋的暗处。
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和某种淡淡的矿石气味扑面而来。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主要仓库了。
屋子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除了靠墙堆着的一堆堆粗糙的木头箱子外,几乎空无一物。
艾拉指了指那些箱子。
“都在这里。”
她走到一堆箱子前,动作依旧干脆利落,看似随意地一拉,便将一个沉重的木箱拖了出来,箱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精瘦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与其外表不符的力量。
她从腰带的某个地方摸出一根短刀,撬开了箱盖。
一片幽幽的蓝色光芒顿时倾泻而出。
她又从另一堆箱子里拖出一个,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一箱大概五百多枚。这里有二十箱。”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其中一个敞开的箱子。
“随便验。你想都打开验也行。”
她的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带上了一丝单纯的厌烦。
林宏宇走近几步。
这些箱子里的晶石,品质确实如之前约定的那样,比他费尽心机搜刮来的那些碎渣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即便没有触碰,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奇特的能量。
他没费事去数。
而是集中精神,一丝淡蓝色的冰冷光晕在他手掌上一闪而过,他的感知力如水银泻地般延伸出去,细致地扫过最近的几个箱子。
没有异常,没有陷阱,只有纯粹、浓郁的元素能量。
很好。
“嗯,成色不错。”他收回手,“跟我之前看的那批一样。”
艾拉只是双臂交叉,看着他。“没问题就行。”
“让他们搬吧。”林宏宇说,“动作快点。”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
艾拉干脆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外面便传来了粗重的说话声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西个体格壮硕、看起来像是以和洞熊摔跤为乐的汉子,开始将那些箱子往鹿车上搬。
车身在不断增加的重量下发出不祥的呻吟。
林宏宇看着他们,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手枪附近。
并且随时准备好,有问题的时候,把所有人都打成筛子。
出乎意料,他们花的时间很短。
二十个沉甸甸的箱子。
这些人干活倒是挺利索,这点他得承认。
等最后一个箱子被固定好,艾拉才走回他面前,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一抹灰尘。
她看着林宏宇,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似乎在等待最后的确认。
林宏宇从内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递过去的时候,金币发出了特有的清脆撞击声。
“十八枚金阳。”
艾拉接过布袋,解开束口的绳子,指尖快速地在袋口拂过,又掂了掂分量,似乎在瞬间就确认了数目和成色。
片刻之后,她重新拉紧了绳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应道:“没错。”
她把布袋干脆地收了起来。
没有感谢,没有客套,纯粹的交易。
林宏宇反而更喜欢这种方式,干净,快速。
那个一首盯着鹿车,像是在检查货物是否牢固的魁梧男人,此刻也哼了一声。
“上车,我这边来。”
他重新爬上驾驶座。“货放哪儿?指路。”
林宏宇坐到一旁的副驾驶座上。
“先去东城门。到了附近,我再告诉你具置。”
男人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东城门?那边可没什么好地方卸货。”
“我知道一个。”林宏宇平静地回答。
他早就选好了:东城门往东一段不近不远的荒地,有条不常用的小路可以过去,但从主路和城墙上都看不见。
男人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显然对林宏宇选择这种偏僻地方卸货并无异议,或者说,他只管把货送到指定范围,其他的一概懒得多问。
他抖了抖缰绳,那两头不堪重负的鹿,才不情不愿地拖着吱嘎作响的鹿车,再次朝着地平线上那抹灰色的维持城影子挪动起来。
林宏宇往后靠了靠,身体看似放松地倚在颠簸的木板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驾驶座上那汉子粗壮的背影和腰间那柄磨得发亮的战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