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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星河在S大有个讲座。
他靠在窗边,翻着手上的讲稿,顿感头皮发麻——还没干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原主虽然不务正业,但毕竟家里有矿,全家托举之下他依然顶着一串闪闪发光的履历。
但沈星河很清楚,那些所谓的top2本、常青藤硕,都是靠着花钱走关系办下来的。甚至原主进top2那年,还专门弄了一个外国人的身份,好走特招渠道。
回忆起那些啼笑皆非的操作,沈星河扶了扶额,觉得自己今天去开这个讲座,真是……很尴尬。
但这场讲座推不掉——
一来是打着知名校友的旗号,二来,也是为了替自家那款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做推广。
宣传,谁不会呢?
车子稳稳驶入了S大的地下停车场。司机把车停好后,回头恭敬地说:“沈总,到了。”
沈星河推门下车,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抬头望了眼地面出口的方向,才发现——外头正下着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地上,溅起一层淡淡的白雾,空气中弥漫着而冷清的味道。
“下雨了......”沈星河喃喃了一句,扣紧外套的扣子,迈步朝电梯口走去。
车库昏黄的灯光下,他步履从容,一派清贵雅致,引来了几道路人的目光。
——嗯?
他们学校有这么帅的?平时都走下水道嘛?
沈星河并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此刻他正思索着——怎么把原主靠钱砸出来的履历讲得可信度高且光鲜体面,怎么让一群天之骄子信他是个顶尖人才,怎么顺便把自家项目夸上天……
啧,想想都觉得刺激。
沈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插兜,慢吞吞地按了电梯。
电梯缓缓而上。
雨声在车库顶上滴答作响。
他没想到的是,电梯门打开后,他撞上一个熟人。
——时砚。
真巧。
电梯门缓缓关上时,沈星河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时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细微的潮湿味,连灯光也有些昏黄。
时砚穿着一件简单的深色外套,头发因为雨气微微打卷,发梢有水汽未干,显得有些凌乱。他似乎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沈星河,微微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垂在身侧的伞柄。
沈星河眨了眨眼,也有点意外。
他本来正头疼一会儿上台怎么让学生们了解他们的机器人手术应用项目呢,结果一抬头,居然在电梯里撞上了自己的准‘前夫哥’,心情顿时复杂了几分。
——不过也是,这个时间点,S大医院实验室也有一部分新设备试运行,时砚来对接,倒也合理。
电梯里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时砚清清嗓子,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冷淡又礼貌:“沈先生也是来开会的?”
沈星河唇角一勾,笑着说:“不是,今天我来做个讲座。”
他故意加重了“讲座”两个字,带着点无奈又自嘲的意味。
毕竟,他觉得时砚应该很清楚原主几斤几两。
时砚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眉峰微挑,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沈星河心里好笑,面上却端得一本正经:“主要是我们公司项目在推,需要点名声,总得宣传一下。”
时砚微微低头,唇角似乎忍不住翘了一下,似乎觉得他这副硬着头皮上的样子很有趣。
但他又很快绷住了,冷淡地“嗯”了一声,什么情绪也没露出来。
沈星河靠在电梯壁上,半垂着眼睫看他。
雨天,密闭的空间,淡淡的雨气味混着他熟悉的清冷气息,叫人心底微微发烫。
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俩,脚步声、呼吸声都在放大,气氛悄然变得微妙。
电梯里灯光明亮而安静,只有机械运转的微弱声响。
时砚闻到了他的气味。
沈星河站在旁边,穿着浅色外套,肩线干净利落,身形瘦削而挺拔。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混杂着雨天潮湿微凉的空气,一点点渗入鼻息里,不刺鼻,反而温柔得过分,像细水一样缓缓淌进时砚的心里。
时砚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他白皙细腻的脖颈上。
那片脆弱的肌肤在昏黄灯光下显得苍白又柔软,安静地暴露在他眼前,好像只要他稍稍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里的温度与微微跳动的脉搏。
他心头一动,很想靠过去一点,很想更近一点——但最终,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星河并没有任何不安分的举动,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像一株细瘦的白桦,既柔软,又安静。
时砚垂下眼睫,指尖微微收紧,压下了所有靠近他的冲动。
他们都要离婚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沈星河站在时砚旁边,侧了侧头,随意开口:“那天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声音不重,却首首地敲进耳膜。
时砚微微一怔,反应了半拍才明白沈星河说的是——离婚的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垂下眼眸,长睫在光影里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喉头微微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出声。
沈星河偏头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贯的温和懒散,像是在谈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果没想好,也不着急的。你再想想。”
像是在给他留余地,又像是在随手关照。
可时砚听着,却觉得心里一片闷闷的空白。
他咬了咬牙,几乎是本能地回道:“想好了。”
沈星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打算几号去民政局办手续?”
时砚捏紧掌心,抬眼,嗓音低哑却坚定地道:“就这周五。”
“好。”
沈星河笑了笑,答应得干脆利落,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负担。
身后,时砚站了一秒,垂眸看了看自己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收紧,又松开,指尖泛白。
沈星河想了想,慢悠悠道:“一会儿讲完了,陪我吃顿饭?”他顿了顿,说,“最后一次了。”
毕竟今天还有10分钟的任务。
沈星河什么困境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肉体疼痛、折磨,他的痛觉系统很敏锐。
万万不能咳血!
时砚闻言微微侧头看他,眼神里似乎带了点犹豫。
沈星河也不催,只盯着他,唇角带着一点懒散的笑意,在等他说“好”。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时砚抿了抿唇,最终低声道:“……好。”
声音很轻,却叫沈星河心头一动。
他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了,慢条斯理地说:“那一言为定,演讲结束,我给你留言。”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
沈星河抬步走了出去,身形笔首,背影修长冷清,一身冷淡的黑色西装映着外面昏暗的天光,将他整个人拉得更加疏远又寂寥。
时砚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一个人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他垂眸,指尖蜷紧成拳,指骨微微发白。
脸颊紧绷,线条冷硬,明明是自己亲口说的,却有种说不清的涩意在心头蔓延开来。
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地扎着,痛得麻木,又无法言说。
他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都吞咽了下去,冰冷的侧脸这才堪堪恢复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