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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老宅内的空气一时凝滞。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星河的回应,等他答应。
沈星河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慵懒随意地拿起了外套,一改往日好说话的风格。
他眼神淡漠,语气却格外清晰冰冷:“抱歉啊,这个项目我会负责到底,爸,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季芸微微惊讶。
他拒绝了?
还这么理首气壮?
那份冷淡而自持的从容,不像是一个一贯被视作恋爱脑、毫无事业心的二世祖该有的模样。
沈耀原本还想再劝几句,但被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一噎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儿子,第一次真正打量他。
熟悉的脸庞,却多了几分冷静与难以捉摸的锋锐,像是……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只知道追着时砚跑的沈星河了。
“你……”沈耀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随你吧。”
一旁的沈蕖也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沈星河会像从前一样,轻飘飘地答应下来,甚至可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毕竟他一向对公司事务不上心。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拒绝了,还拒绝得这么果断。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脑海里飞快地转了一圈,片刻后又释然一笑。
大概,是因为这个项目是时砚在跟。
他哥估计还是舍不得放手吧?
沈蕖扬起一抹笑意,语气温和得体地开口:“既然哥不同意,那就算了,还是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他表面上温和大度,只是因为他依然觉得这个哥哥是个恋爱脑,因为时砚在跟项目,才不肯放权。一个恋爱脑而己,他有什么可担忧的?
沈星河听见这话,转头淡淡地扫了沈蕖一眼。
他眼神并无怒意,却叫人莫名发冷,就像被一把细而锋利的刀划过皮肤。
沈星河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是雪后清晨未融的霜。
“沈蕖。”他忽然叫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有种漫不经心的讽意,“你年纪还小,说话之前,记得多学会一点分寸。”
沈蕖一怔,还未来得及接话,沈星河己经收回视线,转身朝门口走去。
浅色风衣随动作轻轻一晃,他的背影颀长、清冷,竟然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陌生。
身后是一室沉默。
门被拉开,关上。
沈星河离开了老宅,却在心底冷冷一笑。
恋爱脑?
原主或许是,但他不是。
至于别人怎么看,那就不关他什么事了。
......
沈星河回到住处,衣服都没换,随手将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往沙发一躺,闭着眼睛休息了会儿。
脑子里还残留着下午沈家老宅那点儿闹心事,他眉头微蹙,刚想彻底放空一阵,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
【哥,来Night玩?哥们儿都等着你呢!】
沈星河半睁开眼,看了眼消息,眉梢隐约浮出一丝嫌弃——头像上那辆金光闪闪的跑车闪瞎眼,正是原主沈星河那群狐朋狗友里最典型的一个——林楚乔,不学无术,一身浮夸。
Night。沈星河扫了一眼消息,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装修暧昧浮华、音乐震耳欲聋、酒精味和荷尔蒙混成一股的夜场画面。中文名叫“夜色”,听上去就不是正经地儿。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语。
【别了,我忙。】
消息刚发出去,林楚乔那边就像闲得蛋疼似的秒回:【忙什么?哥,我可是听说——P大医学院毕业那帮今晚去Night团建,你猜你老婆去不去?】
沈星河手指一顿,眉头微挑。
——你老婆。
林楚乔口中的“老婆”,自然是指时砚。原主那副恋爱脑姿态也不知道在这圈子里炫耀了多少次“非他不可”,现在这称呼叫得一个比一个自然。
沈星河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心底却涌上一点点别扭。
他低头回了个:“哦。”
手指刚从屏幕上抬起,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略有些复杂。
今天确实一整天没见到时砚了——按系统说的任务,他还得刷亲密值。要是一整天都没见到人,是不是要被判“亲密值归零”?系统那破玩意说得神神叨叨,会不会真的让他咳血?
想起这点,沈星河立马又低头重新打字:【你确定时砚会去?】
那边林楚乔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必须去!】
沈星河默了两秒,叹了口气。
……刷个亲密值也太难了。
【行,我去。】他终于回了过去。
刚一发出去,手机还没放下,就弹出林楚乔的新消息:【这才对嘛哥!夜色不见不散!今晚哥儿几个绝对给你当好助攻!!】
沈星河眸光一冷,唇角抿起一点不明意味的弧度。
他起身去换衣服。
总觉得他们那句‘助攻’有点不对劲。
任务归任务,亲密值是得刷,但万一遇到什么糟心事他找谁说去。
当晚十点,夜色正浓。
沈星河坐在后排,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司机小心翼翼地把车停在“Night”酒吧门口,还没来得及下车,外头就有个眼尖的服务生快步迎了上来。
“哎唷,大少爷,您好久没来了!”那服务生一身油头粉面,穿着打着金属扣的紧身制服,脸上堆着八分谄媚、两分兴奋。
沈星河从车里下来,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得像是落了一层霜。
他没说话,只是轻点了点头。
“这边请。”服务生热情地领路,身上香水味浓烈得令人皱眉。沈星河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悄然地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
服务生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又忍不住偷偷回头——今天的大少爷……有点不一样。
同样是那副面孔,五官冷白精致、轮廓分明,过去因为情绪浮躁显得尖利张扬,如今却像是被一层静默的冰雾覆盖。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病态的苍白与凌冽的冷感,颀长挺拔的身形步步从容,根本不该属于这喧嚣的场所。
服务生忽然有些发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带着沈星河一脚踏入酒吧的那一瞬,原本震耳欲聋的音乐像被无形的手按下了音量键,喧哗的人群也莫名其妙地静了一秒。
灯影晃动间,不少人转头看向了门口。
“我靠……”有人低声骂了句,酒杯差点握不住,“这谁啊?”
“不比台上那几个模子哥好看十倍?”另一人眯着眼看过去,话还没说完,看他的眼神里己经带了几分惊艳。
只见灯光映着那人而来,沈星河一身浅色长风衣,身形颀长挺拔,衬得他肩背清贵,腰线窄削。
苍白的肌肤似乎久日不见阳光,唇色却是淡淡的浅,带着几分病态的贵气。
与其说他像来夜场寻欢的,倒更像是不慎坠入凡尘的月下仙人——绮丽、清冷、端方、自持,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使他哪怕一言不发,都足以成为这片灯色之中的焦点。
那气场太冷了,太静了,静得像冬夜无风的雪山。
“这真是沈家那个……大少爷?”有人低声嘀咕,不太敢相信。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一样?”
没人知道沈星河经历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