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砚阁密室,烛影摇红。沈霜华的传人——那位盲眼琴师正跪坐在青玉棋盘前,十根指尖缠着浸血的丝绦,绦上绣着"枯荣"二字。棋盘分五格,每格刻着五行方位,中央太极眼处嵌着李玄烛的生辰八字笺,笺上压着一枚墨玉蝉,蝉翼透光可见"替身"二字。
"百代劫数局,需以五国魂血为棋。"琴师抬手轻叩棋盘,五枚骨雕棋子应声而起。耶律霜瞳孔骤缩,见那棋子分别刻着"梁""唐""晋""汉""周"国号,却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分明是用人骨磨成。更骇人的是,每枚棋子底部都刻着申屠氏血脉标记,与她秘钥上的断莲纹路如出一辙。
谢琅按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这是...五代开国君主的遗骨?"琴师颔首,指尖拂过后梁棋子:"朱温弑唐时,申屠氏以'天命蛊'助其登位,骨血里早种下墨莲根须。"棋子落下时,棋盘对应方位渗出鲜血,在"梁"字上绽开墨莲。耶律霜望着那朵莲花,忽觉鼻腔一甜,竟流出与棋子相同颜色的血——她契丹皇室的血脉,竟与朱温骨血产生共鸣。
"看这后唐。"琴师落下第二子,棋子化作李存勖的虚影,披甲持剑却眉心带痣,"李氏体貌异于常人,实为申屠氏借种所生,龙椅下藏着寒砚阁的'烬魂坛'。"虚影消散时,棋盘上浮现出后唐皇陵的地图,每个陵墓标记旁都注着"血祭池"三字。李玄烛袖中五枚戒指突然发烫,其中刻着"李存勖"的戒指竟渗出血水,在他掌心聚成微型墨莲。
第三子落向"晋"位时,耶律霜突然按住琴师手腕:"石敬瑭以燕云十六州换契丹兵,原来...也是你们的局?"琴师空洞的眼窝转向她:"非局,是种。沙陀族血早与墨莲纹共生,石敬瑭不过是株长势较好的苗。"棋子触盘瞬间,契丹祖碑的幻象浮现,耶律阿保机的金冠上竟缠着墨莲藤,根系深入颅骨。
后汉、后周棋子相继落下,每落一子,棋盘便亮起一道劫光。李玄烛望着自己的生辰八字笺,见墨玉蝉正缓缓爬向"周"位,而"周"字棋子底部刻着"柴荣"之名——那正是赵匡胤之前的天下共主。谢琅突然指着棋盘中央:"你们看!"但见五行方位的鲜血汇向太极眼,在李玄烛的笺上写成"活劫"二字,而他眉间的莲形朱砂,此刻竟与棋盘劫眼完全重合。
"原来五代更替,皆是申屠氏用血脉养出的劫数。"耶律霜泪落棋盘,泪水竟化作冰晶,"契丹助后晋灭后唐,吴越附后周抗南唐,全是你们在棋盘上拨弄的蝼蚁之争。"她腕间的断铃突然振鸣,铃中滚出寒砚阁密档残页,上面用契丹文写着:"以五国血为墨,以替身骨为砚,方能书就烬轮新篇。"
琴师抬手揭开棋盘暗格,里面躺着五具微型棺椁,棺中分别睡着朱温、李存勖等五代帝王的幼年像,每人胸口都插着墨色莲箭。李玄烛认出那箭正是寒砚阁秘钥的原型,而箭尾刻着的,竟是他今世的生辰八字。"每代替身觉醒时,便是旧朝崩灭之日。"琴师低语,"你看这棋盘,后周将亡,新朝当立,而新朝的墨莲纹..."
"在赵匡胤心口。"谢琅接过话头,只觉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他想起药王谷所见的幻象,此刻棋盘上的"周"字棋子正逐渐碎裂,露出底下的"宋"字,而"宋"字中央,一枚新的墨莲纹正在生长。耶律霜的秘钥(狼首兵符)突然发出龙吟,与棋盘劫眼共鸣,竟在虚空中拼出申屠烬的投影——那人正襟危坐于墨莲台,五姝转世者分立五角,手中秘钥皆指向李玄烛。
铜漏滴答,惊破长寂。李玄烛望着自己在棋盘上的倒影,忽觉有万千丝线从西面八方缠来,每根丝线上都系着五代十国的帝王骨血。他终于明白枯井血书为何说"杀一人便是杀自己"——那些被寒砚阁操控的王朝,全是用他前世的墨莲血与五姝血脉交织而成,如同巨大的血脉傀儡阵,而他,既是提线人,也是最中央的傀儡。
"该落子了。"琴师将最后一枚棋子递给耶律霜,那是刻着"李玄烛"的人形棋,背后用朱砂写着"替"字。耶律霜望着棋子眼中的墨色反光,突然想起沙陀坟场阿史那月临终的话:"申屠氏的局,到底有多狠。"她指尖发抖,棋子却在触盘的刹那碎成齑粉,露出底下早己刻好的"烬"字,周围环绕着五代十国的灭亡日期,最末一列,赫然是今日。
密室顶部突然裂开缝隙,月光混着雪粒落下,照亮棋盘西角的青铜灯台。每座灯台上都插着断铃,铃身映出五姝转世者的脸——钱明珠在捍海塘垂泪,刘华月在南汉皇宫凝视龙柱,其余两人面容仍被黑雾笼罩。她们的秘钥同时发出强光,与棋盘劫眼连成五星阵,李玄烛只觉心口剧痛,墨莲纹竟顺着血脉爬上咽喉,眼看就要封喉锁心。
谢琅挥剑斩断丝线幻象,剑刃却卡在无形屏障中。他望着李玄烛逐渐透明的身影,终于明白所谓"五劫同辉",竟是要在五代更迭之际,用五国皇室血与替身血同时祭莲。而寒砚阁最深的秘辛,从来不是墨莲转世,而是——执棋者与替身本为一体,杀局成时,便是墨莲吞噬自己的时刻。
"玄烛,闭眼。"他低喝一声,突然用剑柄击向李玄烛后颈。在意识消散前,李玄烛看见棋盘上的"烬"字突然燃起,而耶律霜正将狼首兵符刺入自己心口,血花溅在"宋"字上,竟浇灭了那朵新生的墨莲纹。铜漏最后一滴水流尽时,他听见寒砚阁深处传来万鬼齐鸣,那是千年血祭的冤魂,在烬轮停转的刹那,终于发出了最后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