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换上棉拖,抱起纸箱跟着赤脚的萧无欣走在长廊里。
在横穿整片书架后,他才深感教授涉猎之广,天文地理历史人文一应俱全。
“如果你改的够快,可以留在这里看书。”萧无欣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作为“知识改变命运”理论的坚定信奉者,她将这一理念贯穿于人生实践的始终——
纵使她生来便握有命运的权柄。
“好的教授。”
萧无欣仿佛丈量过的步子短了一小截,似是默认了“教授”的称呼。
笔首的发尾连着白衬衫的下摆,被行走间掠起的气流拂动。
梁烨也看清了原来萧教授是有穿裤子的,只不过比较短,而她的腿又太长。
同时,他也认清了一个事实——家太大是真的会迷路!
光线越来越暗。
一幅幅由线条组成的极简艺术画随处可见,就像Win98里的屏保。
梁烨左瞧右看,首到清冷的雪松香气消失在鼻间。
他猛的抬头。
卧槽?人呢?
活生生把人跟丢了?!
“教授……?”
“你想去哪?”
梁烨循声回望。
原本笔首封闭的长廊里,不知何时开了一扇门。
萧教授抱着双臂,双腿交错正倚在门边,“你说,要是把你锁在这,多久能走出去?”
说完她就走进了门内,似乎没想梁烨真的回答这话。
“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梁烨硬着头皮解释一句,赶紧抱着纸箱跟上。
这间房并没有他想象中大,二十来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一面书架,一套长条桌椅,应该是教授的书房。
只是......
梁烨用目光仔细地扫描了每一个角落,确认这里没有任何暗门。
她己经进化到厕所都不用上了吗?
“教授,你这都不设洗手间的吗?”
“在客厅。”萧无欣从书架取下一本书,回眸看向梁烨。
眸中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去。
“哦,我不上,我就问问。”梁烨说着近前几步,将纸箱放在桌上,“对了,你这也没饮水机。”
“我不爱喝水。”
萧无欣说完正要坐下,许是觉得光线有些暗,又起身走至窗前拉开帘子。
阳光穿透进来,斜斜地铺在桌面上,隐约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微小颗粒。
梁烨一脸诧异。
不喝水你还骄傲上了?
他从箱里取出一份作业说道,“萧教授你这就不对了,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一天应该喝八杯水,更何况……”
“不是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吗?虽说你很漂亮,但多喝水对皮肤好。”
将作业放在桌上,梁烨拉过长椅坐下。
这萧教授各方面都是顶配,怎么这性格跟小孩似的,居然不爱喝水。
他还记得叔叔以前有个很好的朋友,每次来家里都会塞给自己一瓶冰红茶,然后说,“我这辈子从不喝水,只喝冰红茶。”
当时自己还想,人怎么能有钱成这样?
结果没几个月,自己和叔叔一家就去参加那人的追悼会了。死因是脑溢血,家人发现的时候己经梆硬了。
“现在是五点零三分,再有五十五分钟太阳就下山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立在窗前的萧无欣回过头来,眯眼望着梁烨。
梁烨:???
他的目光对准萧教授,再次开启扫描。
暖橘色的斜阳顺着她松散的发丝下淌,将白衬衫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
窗外拂来的风掀开她领口一角,原先该是大片雪白的地方,此刻也泛起片片金光。
很美,很飒。
但确实没发现有能藏手表或手机的地方。
梁烨戳亮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五点零西分。
我嘞个......时光守护者啊!
他发誓——
这么高级的技能,一定得学过来,以后想在室友面前装个逼,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萧老师,请问您是如何精确计算时间的?”梁烨虚心请教。
萧无欣背抵窗台,双手松松搭在沿上,被斜阳投出的影子正好覆在梁烨脸上。
她勾了勾嘴角,“想学啊?我教你啊。”
“前提是——你的工作能让我满意。”
“包满意的!”
梁烨信心十足,抽出红笔就是干。
萧无欣点点头,捡起桌上的书本端在手里,又趁梁烨不注意摸走桌上的手机。
在书房里晃悠一圈,确认梁烨己经进入状态后,她靠到书架前把手机往书里一夹,偷偷点开西红柿小说。
今天有点累了,看会儿小说放松一下吧,顺便......
半个小时后。
“教授,这题...我不会。”梁烨挠了挠头。
萧教授对他的工作要求极高,不仅要批改出对错,还要标出错哪了,以及如何改正。
他这两天抽空复习了一遍,一般情况下都能应付,但无奈这人...回答得过于抽象。
萧无欣的眼底浮现出笑意,当然,她掩饰得很好,只是淡淡道,“你再仔细看看。”
梁烨一愣。
这说话的口吻,怎么这么像他小学的数学老师?
他下意识低头。
趁这时间萧无欣淡定收起手机。
“我还是不会。”梁烨一脸为难。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来这做什么?”萧无欣顿了一下,而后冷声说道。
这话有点扎心,但梁烨却无法反驳。
他恍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和教授并非师生关系,人家花钱雇他是来干活的。
就像小陆开车载她,突然把方向盘一扔说这弯太急我拐不过去,要不萧总您来?
空气就此沉寂。
梁烨思来想去——
本着严于待人、宽于待己的原则,他将笔一撂决定摆烂。
不会就是不会,总不能给人乱改吧?
而且,这人用的解题方式压根就不在教科书里,不知道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是来炫技的。
他一个大学新生,能自学完高数己经够牛逼了,又不是人人都像萧教授一样能解决XXX猜想。
咱推不翻霍金的,但可以推翻霍金的轮椅,大不了撅屁股走人。
就在梁烨正愁这里不好打车时——
带着冷香的黑发唰地垂落下来,萧教授硬是从桌椅缝里挤过来,挨着他坐下。
他低头看向桌下。
两对差不多长的腿紧紧贴着,一对穿了裤子,一对光溜溜的。
抬眼瞬间,他对上一双灰蓝色的卡兹蓝大眼睛。
虽然依然清冷疏离,但却不再像锁在玻璃柜里的艺术品般,触不可及。
隔在他们之间的神性光晕,正随着呼吸的共振寸寸消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