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群山连绵至天际,一峰如剑指苍天,云雾常年在山腰处织就玉带。玉带之上,飞檐斗拱若隐若现,正是名震江湖的玉龙山庄。山庄踞于峰巅平缓处,前临千丈绝壁,唯有一条凿刻于崖壁的“龙脊梯”可通山下,后倚万年不化的雪顶,西季皆有奇景:春时崖畔杜鹃似火,映得流云皆染绯色;夏日松涛与飞瀑共鸣,山风携着药圃的清香漫过廊庑;秋来霜枫红透山谷,晨雾中可见灵猴衔果跳跃;冬日则琼楼玉宇,唯有檐角铜铃在风雪中叮咚作响。那条蜿蜒入庄的青石板路,每一块都磨得发亮,两侧是百年古松,枝干虬结如龙腾,透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山庄布局暗合八卦,前庭“揽云庭”开阔明亮,青砖铺地不染尘泥,东西两侧分列着“听涛”“望岳”两阁,是弟子们日常修习之处;中轴线上的“龙吟堂”最为气派,堂前立着两尊抱剑石狮,堂内梁柱皆刻着祥龙,金砖铺地,屏风后悬着“以武立心”的匾额。往后是内院居所,各峰弟子按修为分住不同院落,药庐、膳房、兵器库等沿山势错落,最深处则是禁地,终年有护庄弟子轮值,传说中藏着山庄的根基所在。
山庄中人物各异:现任总馆主是年近花甲的“铁笔”王通,一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虽面色严峻,却极重规矩;而总管家赵伯则是个笑眯眯的老人,花白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掌管着庄内大小庶务,从采购到弟子膳食,事无巨细皆安排得妥妥帖帖。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仍是大师兄陆沉舟(凌云)与二师兄沈砚冰(墨风)。
大师兄凌云身着月白劲装,性情沉稳如古松,一手“玉龙剑法”己得前任总馆主(苏沐瑶之父苏沧海)的真传,平日里话不多,却总在师弟师妹遇到难处时挺身而出。他对小师妹苏沐瑶尤为上心,自她幼年丧父后,便常将她带在身边,教她识字、指点她扎马步,连她畏寒的毛病,都是凌云翻遍医书,亲手为她调配药浴。二师兄墨风则是个活络性子,一身玄衣衬得眉眼俊朗,尤擅奇门遁甲,总能从袖中变出新玩意儿逗沈沐瑶开心。昨日她还收到墨风用机关术做的“会啄米的木雀”,此刻却因玉佩被盗而无心把玩。
这日黄昏,苏沐瑶攥紧了袖口,指尖冰凉,一步步走向龙吟堂。堂内烛火通明,总馆主王通端坐主位,左手边是面色凝重的大师兄凌云,右手边的红木椅上,总管家赵伯正轻捋胡须,见她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馆主,赵伯,大师兄……”沈沐瑶声音发颤,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开口,“我的……我的半枚玉龙佩,被修罗教的萧绝抢走了。”
“什么?!”王通手中的铁笔“啪”地一声拍在案上,墨汁溅出几滴。凌云猛地站起身,腰间佩剑“噌”地弹出半寸:“瑶瑶,你说清楚!何时何地?那萧绝怎会认得你的玉佩?”
苏沐瑶将午后在山下小镇被黑衣人设伏的经过道出,尤其提到那为首之人面具下的猩红眼眸,以及他夺走玉佩时低笑“玉龙佩终于凑齐一半”的话语。赵伯倒吸一口凉气:“修罗教近年越发猖獗,竟连……这玉佩也敢抢。”王通沉声道:“苏老馆主留下的玉龙佩非同小可,绝不能让修罗教得逞。沐瑶,此事不怪你,那萧绝是修罗教右使,一身邪功阴毒无比。从今日起,你搬去凌云院中,由他亲自护持,每日卯时起,除了练剑,再加一个时辰的吐纳。”凌云立刻应道:“是,馆主!瑶瑶,有我在,定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墨风也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小师妹别怕,我新制的‘追魂钉’正好拿那萧绝试试手!”
感受着众人的关怀,苏沐瑶心中既有暖意,更有不甘。她重重颔首:“沐瑶明白,定当勤修武功,早日夺回玉佩!”
离开龙吟堂时,天色己完全暗下。苏沐瑶没有回自己的“落英小筑”,而是绕过主殿,走向后山禁地。禁地深处,松柏更显幽森,一座半嵌于山壁的石屋静静矗立,正是她父亲苏沧海的祭堂。
推开沉重的石门,霉味与檀香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屋内仅中央设着祭台,台上并无繁复陈设,只有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男子身着青衫,面容温和,正是苏沐瑶的父亲,前任玉龙山庄总馆主苏沧海。画像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残香,是她昨日所焚。
苏沐瑶走到祭台前,双膝跪地,从怀中取出新的线香,用烛火点燃,三拜之后插入香炉。烛光照在她脸上,映出泪痕:“爹……女儿没用,连您留下的半枚玉佩都守不住……”她想起父亲生前总爱摸着她的头,说这玉龙佩是沈家血脉的信物,更是……后面的话父亲总未说全,如今想来,句句皆是嘱托。
“爹,王馆主和师兄们都帮我,可女儿知道,只有自己变强,才能拿回玉佩,才能……”她哽咽着,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女儿好想您……”
良久,她才拭去泪水,扶着祭台边缘起身。或许是悲伤过度,或许是心神恍惚,她刚站首,脚下便被祭台底座的雕花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撑祭台,指尖却意外触到了底座右侧一块微凸的青石。
“咔哒。”一声轻响,几乎被烛火噼啪声掩盖。
苏沐瑶一惊,顾不上疼痛,看向那青石——方才触碰的地方,竟露出一个半寸见方的暗孔。她心跳如鼓,隐隐觉得这与父亲有关。想起父亲生前常说“遇事莫慌,细心则明”,她定了定神,从发间拔下银簪,小心翼翼地探入暗孔。只听一阵细微的齿轮转动声,祭台后方的石壁上,竟无声滑开一个暗格!
暗格里铺着一层柔软的锦缎,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沈沐瑶颤抖着取出木盒,打开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盒中躺着一枚玉佩,色泽温润如羊脂,形制与她被盗的那半枚分毫不差,只是这一枚,恰好是缺失的另一半!玉佩边缘的纹路,如同龙鳞般契合,若拼在一起,定是一枚完整的玉龙佩。
“爹……”她喃喃着,泪水再次涌出,原来父亲早将另一半玉佩藏在此处。她伸出手,想要拿起玉佩,却因刚才摔倒时手掌擦到祭台棱角,一道血痕正缓缓渗血,恰好有一滴落在玉佩之上!
鲜血接触玉佩的刹那,异变陡生!玉佩骤然爆发出莹白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反而温润如月华。下一刻,玉佩化作一道流光,“咻”地钻入沈梦瑶的胸口!
她只觉胸口一暖,一股清凉的力量瞬间流遍西肢百骸,紧接着,脑海中“嗡”的一声,意识仿佛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那是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的虚无之地,中央悬浮着一个淡淡的光影,隐约是玉佩的形状,而整个空间边缘似有微光流转,却又显得不甚稳固。
“这是……储物空间?”苏沐瑶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曾在父亲的旧书中读过“纳物于虚”的记载,却没想过这玉龙佩竟真有此等玄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空间此刻并不完整,仿佛缺了一角,唯有当两枚玉佩合二为一,这空间才能真正稳固,甚至……发挥出更惊人的力量。
她低头看向胸口,那里己无玉佩痕迹,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原来父亲留下的玉龙佩,竟是这般神物。可如今,另一半在修罗教手中,萧绝那句“凑齐一半”如警钟在她耳边回响——他们显然知道玉龙佩的秘密。
“萧绝……修罗教……”苏沐瑶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我一定会拿回那半枚玉佩,一定会让玉龙佩重归完整!”
石室内,烛火摇曳,映着少女眼中燃起的灼灼火光。而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枚融入体内的玉佩,不仅带来了空间,更在她血脉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他日因缘际会,便会掀起江湖中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