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刚出锅的糖糕蹲在济世堂门口，糯米皮烫得首唆手指。
墨寒舟擦着剑从里屋出来，剑身映着晨光，却在刃角凝着滴黑血——昨晚处理歪脖子尸体时溅上的，怎么都擦不掉。
“老婆婆说西市有人卖‘暴脾气糖’，”洛青扬捧着药碗出来，眉心金印把膏药都烫卷了边，“吃了的人全跟点了炮仗似的，见人就打。”
他话音刚落，街对面突然传来惨叫，卖菜的老汉抄起扁担追着买主跑，两人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墨寒舟把我往身后一推，剑尖挑开老汉手里的油纸包。糖块滚在地上，竟在石板上腐蚀出小坑。“跟破庙里的邪药一个味儿。”他碾碎糖块，黑浆里爬出只蜈蚣，翅膀上纹着幽冥殿的蛇形标记。
正说着，西市方向突然炸开团黑气。我们冲进人群，看见个穿绸缎的少爷正拿鞭子抽乞丐，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鼓鼓囊囊，撒出的糖渣沾到乞丐伤口，立刻冒出绿泡。“都让开！”我甩出玉龙佩，金光扫过少爷的手，鞭子“啪”地断成两截。
少爷转头看我，眼睛全是血丝：“小贱人敢管本少爷？”他掏出香囊往我脸上倒，墨寒舟的剑提前一步刺穿香囊，黑糖渣溅在他道袍上，烧出片焦痕。洛青扬趁机贴上符咒，少爷惨叫着倒在地上，眉心浮出蛇形魔纹。
“把他拖到巷子里。”墨寒舟用剑鞘敲开少爷的嘴，里面竟含着枚黑珠。我想起醉汉的聚灵珠，刚想说话，巷子口突然飘来阵甜香。卖糖粥的老婆婆挎着竹篮站在那儿，篮里摆着新熬的糖糕，热气腾腾地冒着泡。
“孩子们饿了吧？”她笑眯眯地递过糖糕，竹篮边缘却沾着点黑浆。洛青扬刚要接，我突然看见他袖口的符咒在发烫——那是清莲长老亲传的警示符，只有靠近邪物才会变红。
“等等！”我打掉洛青扬手里的糖糕，糕点摔在地上，糯米皮里钻出只红头蜈蚣。老婆婆脸上的笑僵住，竹篮“哐当”落地，里面滚出的不是糖糕，全是裹着黑浆的虫卵。
“你不是清莲师伯的师姐！”墨寒舟的剑指着她手腕，那儿缠着的不是红绳，是条活蛇。老婆婆咯咯笑着撕开面皮，底下是张爬满蛆虫的脸：“真可惜，本想等你们吃了糖糕，把魂魄炼成最好的药引子呢。”
虫卵突然炸裂，无数蜈蚣扑过来。我举起乾坤镜，镜面却照出老婆婆身后的人影——是那个戴斗笠的人，正站在屋顶撒黑色种子。洛青扬的金印突然爆发出强光，符咒化作锁链捆住蜈蚣，可老婆婆却趁机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刺进我手背：“黑暗之主等着你的魂魄呢！”
剧痛中，我看见玉龙佩和乾坤镜同时发光，镜面上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玄天宗掌门将黑珠塞进凡人嘴里，那些人瞬间变得狂暴。“原来所谓的邪药，是用修真者的负面情绪炼的！”我猛地甩开老婆婆，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黑珠上。
黑珠“砰”地炸开，里面涌出的不是魔气，而是无数孩童的哭声。老婆婆发出惊恐的尖叫，她身上的蛆虫纷纷掉落，露出底下刻满符咒的皮肤。“这是……锁魂咒？”墨寒舟的剑挑开她的衣领，后心赫然印着和我前世一样的血祭阵纹。
戴斗笠的人突然扔下颗黑球，浓雾中传来他沙哑的笑声：“小丫头，凡俗界的负面情绪够你喝一壶了！”老婆婆趁机化作黑烟钻进雾里，洛青扬追上去时，只捡到块绣着蛇纹的帕子。
雾散后，街上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些吃过“暴脾气糖”的人都昏睡在地，眉心残留着淡淡的蛇纹。我摸着手上的伤口，血珠滴在地上，竟开出朵极小的青莲。墨寒舟捡起老婆婆掉落的蛇形发簪，簪头镶着的黑宝石里，映出济世堂的药柜——最底层的抽屉开着条缝，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账本。
“看来这老婆婆，也是别人的棋子。”洛青扬翻开账本，上面用朱砂画着无数红点，每个红点旁都标着凡人的生辰八字。我看着西市渐渐聚拢的人群，卖糖糕的摊子重新支起来，热气腾腾的白雾里，不知又藏着多少幽冥殿撒下的种子。
墨寒舟把发簪递给我，金属还残留着老婆婆身上的腐臭味。我将发簪别在发髻里，触手冰凉，却在簪尾刻着行极小的字：“以凡为引，以魂为粮，破阵之法，在人心光。”
或许这凡俗界的危机，从来不是靠蛮力能解决的。那些被邪药控制的凡人，就像镜子里的我，被黑暗拽着走。但至少现在，我知道了邪药的根源，也知道了账本上的红点意味着什么。
“先把这些人带回济世堂吧。”我捡起地上的黑珠碎片，碎片在掌心发烫，却没了之前的邪性。洛青扬点点头，开始给昏睡的人贴醒神符，墨寒舟则去收拾散落的蜈蚣尸体，阳光照在他道袍的焦痕上，像朵正在枯萎的花。
巷口的糖糕摊又飘来甜香，这次我闻出甜味里混着极淡的檀香。看来这凡间的仗，得换个法子打了。先从这本账本查起，把那些撒种子的、炼邪药的，一个个都揪出来，让他们尝尝自己熬的糖糕是什么滋味。至于那个戴斗笠的人，还有他背后的算盘……
我摸了摸发间的蛇形簪，簪头的黑宝石突然闪过一丝金光。总有一天，我会把这凡俗界的鬼，连窝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