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觉拉着嬴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草棚的破洞中钻出。外面战况激烈,狂尊者肩头染血,正怒吼着独战云忠和另一名高手,虽然悍勇,但明显落入下风。痴尊者则被明空见那诡异飘忽的身法和掌力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云皓然抱臂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冷笑,并未出手。
“老痴!老狂!风紧扯呼!”韩觉用尽力气嘶吼一声,同时抓起地上几块碎石,灌注残存内力,狠狠掷向围攻狂尊者的云忠!
“小祖宗!”痴狂二尊听到韩觉的声音,精神一振!狂尊者硬挨了云忠一掌,喷出一口鲜血,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后跃。痴尊者则怪叫一声,双手连扬,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粉末毒烟瞬间爆开,遮蔽了视线!
“咳咳!小心毒烟!”明空见厉声提醒。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痴狂二尊拼着受伤,摆脱纠缠,冲到韩觉和嬴莹身边。狂尊者一把背起气息奄奄的卜霆天,痴尊者则和嬴莹一左一右架起韩觉。
“走水路!”韩觉指向岛的另一侧,那里停着他们另一艘备用的小舟。
五人跌跌撞撞,冲向海边。身后,云忠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明空见等人冲破毒烟追来的破空声清晰可闻!
噗通!噗通!
几人狼狈地跳上小舟。狂尊者奋力划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放箭!别让他们跑了!”追到岸边的云忠气急败坏地吼道。
嗖嗖嗖!密集的箭雨破空而来!痴尊者怪叫着挥舞船桨格挡,叮叮当当打落不少。但仍有几支劲弩射穿了船篷,险之又险地擦着众人身体飞过。
小船在狂尊者的奋力划动下,渐渐远离孤岛,将岸上的追兵和箭矢甩在身后。海风呼啸,带着咸腥和自由的气息。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气氛依旧沉重。
韩觉躺在船舱里,面如金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剧痛,尤其是胸口和手臂。嬴莹守在他身边,用手帕蘸着海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沙砾。她虽然依旧羞恼他之前的欺骗,但看着他惨烈的伤势,心中只剩下揪心的疼痛和担忧。
痴狂二尊也受了些伤,正在龇牙咧嘴地互相包扎上药。卜霆天躺在另一边,服了药,气息虽然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他娘的!云忠老狗!明空见那黄皮狐狸!给老子等着!”狂尊者一边划桨,一边愤愤不平地咒骂。
痴尊者则忧心忡忡地看着韩觉:“小祖宗,你这伤…那老怪物的掌力太邪门了!连我们的真气都输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韩觉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回答。他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闭目调息,试图引导体内那微弱的、源自“脉酒功”的暖流去对抗那盘踞在胸口的冰冷死寂之力,效果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照顾韩觉的嬴莹,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韩觉腰间的一个硬物。那是一枚触手温润、造型古朴的玉佩。玉佩大部分被血污覆盖,但边缘处露出的一角,似乎刻着某种特殊的纹路。
嬴莹的动作微微一顿。她虽然眼不能视,但指尖的触感却异常敏锐。那玉佩的材质和纹路…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着那露出的纹路轮廓。
“这玉佩…”嬴莹迟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韩觉微微睁开眼,有些不解。
“让我…摸摸。”嬴莹伸出手,摸索着解下韩觉腰间的玉佩。玉佩入手温润,带着他的体温。她用手指仔细地、一寸寸地抚摸着玉佩的每一处纹路和刻痕。
玉佩呈半月形,边缘流畅,一面刻着连绵起伏的山峦,线条苍劲古朴。嬴莹的指尖在山峦纹路上缓缓移动,当触碰到玉佩内侧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时,她的手指猛地停住!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特殊的符文印记!常人根本不会注意,也看不懂!但嬴莹身为千峰崖核心弟子,却认得!那是千峰崖旁支哲别峰一脉独有的传承印记——“峰峦叠嶂印”!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继续向内摸索。在玉佩最内侧、靠近穿孔的地方,她的指尖触到了两个极其细微、需要特殊手法才能感知到的刻字。
“玄…离…”嬴莹失声念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玄离珏?!”一个虚弱却充满惊疑的声音突然响起!竟是躺在另一边的卜霆天!不知何时,他己经苏醒过来,正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双目死死“盯”着嬴莹手中的玉佩方向!他虽然眼不能视物,但感知却异常敏锐,嬴莹念出的那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师父!”嬴莹惊喜地转向卜霆天,随即急切地问道,“师父,您知道这玉佩?”
卜霆天没有回答嬴莹,而是急切地追问韩觉,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探究:“小子!你这玉佩从何而来?!上面是否刻有‘玄离’二字?还有…峰峦叠嶂印?!”
韩觉也被卜霆天剧烈的反应弄得一怔,忍着剧痛,虚弱道:“是…刻着‘玄离’。至于印记…我不认得。这是我祖父…韩先鸣…留给我的遗物…”
“韩先鸣…韩先鸣…”卜霆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灰败的脸上涌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他猛地“看”向韩觉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黑暗看清他的脸,“你祖父…可是哲别峰峰使——欧阳轩铭?!”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船舱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正在划桨的狂尊者和喋喋不休的痴尊者也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向韩觉!
欧阳轩铭?!十九年前,千峰崖哲别峰那位惊才绝艳、却突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的峰使?!
韩觉更是如遭雷击,猛地睁大了眼睛,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什…什么欧阳轩铭?我祖父…叫韩先鸣…是…是山里的采药人…家父…韩尚道…也只是…普通人…”
“不可能!”卜霆天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玄离珏’!那是哲别峰峰使代代相传的信物!内侧必刻‘玄离’二字,并有‘峰峦叠嶂印’为证!此珏更是修炼哲别峰至高心法‘先鸣心法’的关键媒介!它怎会在一个普通采药人手中?!”
他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在拼凑一个惊天的谜团:“十九年前…欧阳轩铭师兄突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哲别峰的镇峰之宝‘玄离珏’和半部‘先鸣心法’!此事震动千峰崖,成为悬案!若你祖父真是韩先鸣…那他极可能就是为避祸而隐姓埋名的欧阳轩铭师兄!而你…你身负的‘脉酒功’引子…那正是‘先鸣心法’的入门根基!嬴莹当年传你,是感应到你体内有同源之气,方能引动!”
嬴莹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失明的眼眸茫然地“望”着韩觉的方向,指尖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玉佩,冰凉一片!三年前韩家庄青凤山下,那个被自己胁走、倔强不屈的少年…他体内那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与千峰崖功法隐隐共鸣的气息…原来并非偶然!他…他竟然是哲别峰失踪峰使欧阳轩铭的后人?!
韩觉更是脑中一片轰鸣!祖父那沉默寡言、总是带着草药清香的佝偻身影;父亲那温和儒雅、醉心诗书的模样…他们…他们怎么会和千峰崖的峰使扯上关系?避祸?避什么祸?十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呜——呜——呜——!!!”
就在这震撼与谜团交织、众人心神剧震之际!一阵低沉、浑厚、穿透力极强的螺号声,如同海兽的咆哮,由远及近,从西面八方轰然传来!瞬间打破了海上的宁静!
“糟了!”痴尊者脸色大变,扑到船边向外望去,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是…是神通教的追兵!好多…好大的船!黑压压的…我们被包围了!”
众人心头猛地一沉!顾不得再去探究那惊天的身世之谜,齐齐望向海面!
只见夕阳如血的余晖下,远处的海平线上,十几艘巨大的、悬挂着狰狞“九首蛟龙”旗的黑色战船,如同从地狱中驶出的幽灵舰队,正劈波斩浪,呈扇形包围而来!那沉闷而充满压迫感的螺号声,正是从为首那艘最为庞大、船首雕刻着巨大蛟龙撞角的旗舰上发出!
旗舰船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月白色的锦袍在腥咸的海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流光溢彩、赤红如血的玉佩——正是当年韩觉赠予云皓然、后来成为云皓然诬陷他偷窃罪证的“至尊赤玉”!云皓然的目光穿越海面,如同毒蛇般,精准地锁定了小船上的韩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绝境!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