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喧嚣并未能完全冲淡沈砚白心头的阴霾。他试图将青槐村的经历抛诸脑后,回归往日的平静生活,但脖颈上那若有若无的刺痛,以及玉佩里残留的微弱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场“冥婚”的阴影,并未真正远离。
他开始失眠,即便偶尔入睡,梦境也支离破碎,充满了血色的嫁衣、蠕动的绣花针和千针女那空洞的眼眶。更令他不安的是,他在梦中常常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袭白衣,面容被雾气笼罩,却总是在他耳边低语着“对不起,骗了你……”,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阿宁,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空灵。
一日,沈砚白在城市图书馆查阅古籍时,无意中翻到一本尘封的《异志录》。书中记载了数百年前一些民间流传的奇闻异事,其中一章,赫然提到了“千针女”的传说。但与青槐村石碑上所载不同的是,这本《异志录》更加详尽,它提及千针女的巫师丈夫并非简单为了复活亡妻,而是为了某种更为邪恶的“长生”之法,需要将活人魂魄剥离,缝入“血绣嫁衣”,再以“地脉”之气滋养,最终使宿主获得永生,而作为“嫁衣”的宿主,会成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活死人。书中甚至提到,千针女的怨念,并非仅仅为了复仇,更是为了阻止这种邪法蔓延,她不愿成为一个控的活死人,更不愿自己的怨恨,成为别人长生的工具。
沈砚白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阿宁的死,以及那黑袍人所说的“幽冥地脉”。如果千针女的真正目的是阻止这种邪法,那么她所谓的“复仇”,也许只是为了引起注意,或者,她只是在寻求一个能够真正终结这一切的人。而那句“对不起,骗了你”,此刻有了更为深远的含义——阿宁的死,也许是她为了阻止沈砚白卷入更深的阴谋,或是为了警示他,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他合上书,目光扫过窗外繁华的都市。他开始怀疑,这看似平静的城市之下,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傍晚,他回到公寓,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周叙白发来了一条彩信。沈砚白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照片上,是城市一处僻静的公园。公园中央,一棵新栽种的槐树,树干上赫然刻着一个血红色的槐花印记,与祠堂铜钟上的一模一样。而树下的泥土里,隐约可见几缕纠缠在一起的暗红色丝线,如同尚未完全掩埋的血管,透着一股邪异。
“沈哥,我来省城找你,无意中路过这里。这棵树……跟青槐村那棵老槐树有点像,而且这印记……你快过来看看!”周叙白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沈砚白赶到公园时,周叙白正脸色煞白地站在槐树旁,周围空无一人。他指着树干上的印记,声音发紧:“这、这玩意儿怎么跑到城里来了?还一模一样!”
沈砚白检查了槐树周围的土壤,发现这里的泥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城市公园的普通土壤格格不入。他俯下身,从泥土中拾起一小片焦黑的纸屑,上面残留着一丝腐朽的甜腻,赫然是先前在青槐村染坊里嗅到的尸油香灰的味道!
“看来,千针女并没有被完全压制,甚至……她的影响己经扩散到了城市。”沈砚白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凝重。他感觉到脖颈处的刺痛感又强烈了几分,仿佛在警告他,危险正在逼近。
就在这时,公园深处,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传来,时远时近,幽怨凄切,仿佛有女子在月下独自饮泣。那哭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扰人心神。
“什么声音?”周叙白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靠向沈砚白。
沈砚白脸色一变。他听出来了,那哭泣声,与当年在青槐村古墓中听到的千针女的声音,如出一辙。而那哭声的源头,似乎正是公园中心那棵新栽种的槐树。
他抬头看向那棵槐树,夜风吹过,树枝摇曳,树影在路灯下被拉得扭曲变形,仿佛化作了一张张鬼魅的脸。而那哭泣声,似乎正从树干内部,穿透而出。
“它……在哭?”周叙白声音发颤。
沈砚白没有回答,他感受着玉佩在怀中发出的微弱热量,心中清楚,这场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千针女为何会在此地哭泣?她的目的是什么?而那隐藏在《异志录》背后的“长生”之法,又与她有何关联?沈砚白知道,他必须找到答案,否则,他脖颈上的“血绣嫁衣”,将永远无法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