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县邮电局
话务员小王戴着耳机,正忙碌地插拔着塞绳。
突然,耳机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电流嘶嘶声。
紧接着,是一段极其模糊、扭曲的女声片段:
“......月牙.....余.....急转.....救命钱......望.....(噪音淹没).....”
这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农村电话线路特有的劣质感和方言口音的腔调。
加上背景杂音,就像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质量极差的串线干扰。
“啧!这破线路!又串音!还这么大杂音!”
小王皱着眉抱怨。声音清晰地传到旁边另一位稍年长的话务员刘姐耳中。
“哪儿串过来的?吵死了!”刘姐也听到了模糊的尾音。
“鬼知道!一股子杂音!不过好像听到‘月牙’、‘余’、‘急转’、‘救命钱’什么的......”
小王烦躁地调整着设备。
“估计又是哪条农话线老化得不行了!”
“等等,”刘姐心细,捕捉到了关键词,“救命钱?这听着像是急事啊!”
小王一愣,“可能吧,这声音糊的,谁能听清......”
“月牙余.....我知道芜县下有一个月牙镇,里面有个余家村,是不是那边打电话没打通透?”
“管他呢!真急了还会再打!”小王不以为意。
“万一人不知道呢?”刘姐却不同意,她是个热心肠,尤其听到“救命”这种字眼,“芜县总机我熟,我问问去!”
她不由分说,迅速接通了芜县的总机。
“喂,芜县彭悦吗?我市郊台刘姐!刚我们这边线路串音,杂音大得要命,但好像听到串过来的声音里有你们‘余家村’、‘急转救命钱’什么的!”
刘姐口齿伶俐,迅速说清。
“你们那边今天有谁往市里打电话要钱没?听着挺急的,看看是不是电话没打通啊?”
彭悦就是从余家村走出来的,她立刻摇通了余家村大队部的电话。
“余支书,市里总机刚来电话,说线路串音听到咱们村里有人喊话,说有人病危急需转救命钱!刚刚谁来打电话了?”
余大根心中一沉,“刚刚没人打电话啊,我就在这守着呢!是不是弄错了?”
“哦,那可能真是弄错了!我再回个电话。”说完,彭悦风风火火的挂了。
而同样落了电话的余大根,沉吟片刻后又打了个电话。
随后,他唤来余耀宗,“老二,准备一下,今晚所有人都必须转移。”
余耀宗皱眉,“爹,怎么这么突然?”
“刚刚有个电话莫名转过来了,让我们急转救命钱,急转,救命,我怀疑是小满传的。”
余大根简单说了一下经过,但余耀宗持有不同意见,“会不会是打错了?现在转移,七十多号人......”
余大根凝眉,沉思片刻,“小满现在在保密组,前几日老大媳妇回来还说那边一切正常,组里没禁通信,眼下却拐弯抹角的传来一条信息,只能说明她处境糟糕。能让她感到棘手,还一定要传消息回来,只能说明这事她周旋不了,还会波及到咱们家。”
“她在江城,有她老师在能有什么问题,除非是......”余耀宗瞳孔一缩,“上头来人了?”
“我问了你大伯,最近查出一个大案,那位...都惊动了。”
余大根指了指天,神色凝重。
“革委会、国安局成立了调查组。”
余耀宗一惊,原地转了会圈,提出别的看法,“一动不如一静啊,爹!”
余大根陷入了沉思。
事关重大,更需慎重。
一时半刻,他也难做定论。
窗外忽的来了阵风,将树枝吹的哗哗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叹了口气,讲起旧事。
“...刚开始时,就有人发善心,将人藏地窖里,结果是个卫兵,一家老小统统丢窖里烧死了。有人藏匿在险山中,山登不上去,就放火烧山,烧了整整一个月!安凤姚集沉塘的事还记得吧?就为了半本笔记......这些年的惨案实在太多了。”
这些事,光听着就令人不寒而栗,余耀宗焦躁的揉了把头发。
“爹,照您这么说,人还能转移去哪?七十多个人吃喝拉撒可不是小动静啊!”
“叫老大两口子来。”
余大根掐了烟,做了决定。
“致中也叫上。”
......
江城,崔家
“你这学生可不简单啊,五千的房子说买就买!”崔父语气微妙地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是章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崔和平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该震惊的当初都震惊完了。
犹记得当初他兴冲冲的回来跟老爹说遇到了个寒门天才,结果他爹框框一顿查,居然顺藤摸瓜摸到了章家。
这也是碰巧,因为崔家曾经和章家有过交集,吃过他们家的瓜。
想到那位章老爷子,崔父也就不纠结了,“也是......行了,都给她安排妥当了,查不出问题的。”
“嘿嘿嘿。”崔和平挽起袖子,亲自给崔父倒了杯茶,“我爹出马,一个顶俩!”
崔父轻哼一声,笑骂,“少拍马屁,低级!”
手上却实诚的接了过去,还喝的很香。
崔和平暗暗撇嘴,低级又怎样,你还不就吃我这套?
转念间,又忧心道,“我听说调查组去芜县了,会不会......查出什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崔父斜睨他一眼,“查出来又怎样?章老爷子余威犹在,只要他没做什么通敌卖国的事,就死不了。”
但也只是死不了。
崔和平暗自嘀咕着“只要不牵连到自己徒弟就行”。
却见崔父感慨道,“连章家这种庞然大物都落得如今这样,咱们也得早做准备啊......”
“爹,您的意思是......?”崔和平试探地问。
崔父沉吟片刻,摆摆手,“容我再想想。”
三月底的江城,细雨如丝,绵绵不绝。
窗边的兰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的影子却如鬼魅般张牙舞爪,在潮湿的墙面上扭曲舞动。
崔父盯着倒影,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