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莫高窟遗址上方三百米处自动悬停。陈霄透过舷窗望去，原本应该是戈壁滩的地表此刻悬浮着九座金字塔形建筑，每座塔身都覆盖着流动的星图投影，琉璃瓦在宇宙辐射中泛着孔雀蓝的微光——这根本不是历史课本里记载的佛教石窟，倒像是某个高等文明的星门枢纽。
舱门刚开一道缝，潮湿的洞窟气息就灌了进来，混着铁锈味和某种古老香料的气息。陈霄把存储器塞进内袋，顺手扯下飞船座椅上的伪装斗篷裹住身体，震荡枪藏进袖口。传送站外的广场上，十几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身影正围着中央喷泉踱步，他们腰间的青铜铃铛随着步伐发出细碎声响，每走七步就会变换一次队形，脚尖始终对准正北方向的第七号石窟。
“别靠近顺时针旋转的星轨。”脑海里突然响起那个神秘声音，这次更清晰了些，带着金属共鸣般的尾音，“三百年前最后一批守墓人启动了方位锁，任何带着智子信号的物体进入阵眼就会触发降维陷阱。”
陈霄贴着阴影绕开广场，注意到那些长袍人每走一步，地面就会浮现出半透明的飞天壁画，飘带末端连接着星图上的暗点。当他摸到石窟外墙时，指尖突然陷入冰凉的石质纹路——那幅画着九色鹿的壁画正在流动，鹿眼中倒映的不是洞窟内部，而是深邃的宇宙星空，某颗红色恒星正在规律性闪烁，像是摩尔斯电码。
“哒——滴滴哒——”陈霄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石壁，按照记忆中父亲教过的红岸基地密码节奏。壁画突然剧烈震动，九色鹿的角尖射出一道光束，在地面投射出立体星图，中央亮点正是莫高窟的位置，周围环绕着十三颗闪烁的星辰，其中代表太阳系的蓝星正被一道黑色阴影逐渐覆盖。
“警告！检测到未知生物电信号。”机械音从头顶炸响，陈霄抬头看见三架碟形无人机从穹顶降落，机身布满苏洛公司特有的齿轮状纹路。他转身想跑，却发现来时的通道己经被石墙封死，壁画上的飞天突然睁开眼睛，飘带化作锁链向他缠来。
“用晶簇！”神秘声音几乎是在脑海里嘶吼，“对准星图中央的时间褶皱！”
陈霄掏出量子晶簇，晶体表面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他按照记忆中在矿区失控时的感觉，将晶簇按在星图中央的光点上。整面石壁突然像水面般波动，九色鹿的身影从壁画中走出，用鹿角轻点他的眉心：“第三千七百代观测者，欢迎来到时间之眼。”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陈霄听见外界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环形洞窟里，墙壁上的壁画正在实时播放不同时空的画面：左边是叶文洁在红岸基地发射天线前流泪的场景，右边是苏洛机械体正在拆解敦煌星港的传送装置，正前方的巨型壁画上，无数光点组成的舰队正在穿越扭曲的空间裂缝——那是三体第二舰队，比历史记载的提前了整整五十年。
“这些是...时间残影？”陈霄摸着发烫的太阳穴，发现自己能“看见”壁画中人物的思维波动，叶文洁的手掌正按在一个青铜水滴状装置上，和他手中的存储器一模一样，“父亲说的时间褶皱，难道是指莫高窟能储存不同时间线的信息？”
“准确来说，是你们人类的祖先在西维碎片中建造了这个观测站。”九色鹿的声音变成了叶文洁的语调，壁画突然分裂成无数小块，每一块都显示着不同年代的红岸基地，“当我们向半人马座发射电波时，三体人不仅接收到了信号，还定位到了这个西维锚点。他们派来的水滴探测器，根本不是为了封锁太阳，而是要摧毁人类最后的时间观测站。”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陈霄看见壁画中的苏洛机械体正在接近，他的机械臂末端伸出了和水滴探测器相同的光滑尖刺。九色鹿的影像开始模糊：“带着存储器去第十七层地宫，那里有初代观测者留下的星门坐标。记住，当水滴接触到莫高窟的星轨时，整个三维空间会被卷入时间褶皱，只有在西维碎片中才能——”
话没说完，壁画突然全部碎裂。陈霄感觉有股力量在拉扯他的身体，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半透明化，透过皮肤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幽蓝光芒——和量子晶簇的颜色一模一样。神秘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终于辨认出那是父亲的声音：“小霄！跟着壁画里的数据流跑，别回头！”
他转身就跑，发现洞窟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发光的箭头，每跑过一个壁画，画中的人物就会指向不同的方向。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声，苏洛的机械体正撞破石壁冲进来，智子摄像头在黑暗中泛着绿光：“陈霄，你以为西维碎片能保护你？别忘了，我体内的智子早就标记了你的量子波动！”
跑到环形洞窟尽头时，陈霄面前出现了九扇青铜门，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图。父亲的声音在脑海里急切地响起：“选北斗星图逆时针旋转第三颗星的位置！”他立刻冲向刻着小熊座的青铜门，将晶簇和存储器同时按在门中央的凹陷处。
门开的瞬间，陈霄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回头望去，苏洛的机械臂只差十厘米就能抓住他的脚踝，而整个洞窟正在像融化的果冻般扭曲，水滴探测器的倒影出现在破碎的壁画上，所过之处，三维空间正在被拉成诡异的平面。
门后的空间是一条螺旋向下的石阶，墙壁上嵌着发光的星石，每走一步，台阶就会浮现出前人的脚印——有些穿着古代布鞋，有些穿着现代宇航靴，还有些脚印根本不属于人类。当陈霄数到第一千零八级台阶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圆形地宫出现在眼前，中央悬浮着一个水晶球，里面封存着太阳系的模型，地球正在被一层黑色薄膜慢慢包裹。
“那是二向箔的扩散轨迹。”父亲的声音变得虚弱，“十七年前我在加达里矿区捡到的晶簇，其实是西维碎片的锚点。当你把它和存储器结合时，就激活了观测者的基因锁。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把存储器放进水晶球中央的时间祭坛，那里存放着叶文洁当年没敢发射的第二份信号——”
话音未落，地宫顶部突然裂开，苏洛的机械体从天而降，手中的粒子切割刀己经启动：“陈霄，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当年红岸基地同时向三个方向发射了信号，除了半人马座，还有银河系中心的归零者文明，以及...正在追杀我们的黑暗森林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