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和方然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也不由得脊背发凉。
陈小克的声音己经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当时吓坏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孩子己经一动不动，断气了。我害怕极了，当时只想着不能让人看见，不能让人发现，不然我就完了！”
“所以你把他的尸体怎么了？”李西厉声问道。
“我把他用塑料布包好，就埋在鬼屋更衣室的地底下。那里经常有人踩，刚挖过的土，没过多久就踩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陈小克说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李西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向单向玻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外面的邱玲立刻会意，叫上几个人再次返回万隆乐园挖尸体。
如果真的在鬼屋更衣间的地面下找到了男孩的尸体，那么不管陈小克和罗京花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最起码的过失致人死亡是跑不掉的了。
沉默了一会，陈小克说道：“现在可以给我酒了吗？”
李西摇头：“罗京花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脚印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尸体附近？”
陈小克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用幽幽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是看着她死的啊......她的眼睛慢慢闭上......胸口一起.....一伏......只用了半个小时，她就死了......我原本以为会更久的......”
“所以你承认是你亲手杀了她？”
李西也被陈小克的表现弄得心里毛毛的，音量也不觉提高了几分。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李西猛然一拍桌子。
陈小克被李西吓了一跳，弯曲的脊背陡然一挺，随后又缓缓弯曲下来，却没有回答李西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警官，你知道吗，这一年时间，虽然你们没有来抓我，但不代表我没有接受惩罚。
我每天行尸走肉一样的上班，下班，呵呵，就真的像我扮演的鬼一样，成了一个鬼。
医生说我有重度抑郁症，呵呵，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是还活在这吗，在外人看来，我不是还像没病一样吗？”
方然终于明白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熟悉感是什么。
是他曾经无数次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神——抑郁症患者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陈小克为什么身形佝偻，目光冷漠，语气厌厌。
那是抑郁症己经严重到产生躯体反应的迹象，伴随而来的，还会有失眠，惊悸，厌食，呕吐，浑身颤抖。
这些，方然都曾经历过。
而正因为他经历过，所以他此刻才更不明白一个问题——陈小克杀罗京花的动机。
于是他不等李西开口，抢先问道：“你杀罗京花的动机是什么？”
李西心知方然的病史，于是任由他问话，目光仍旧锁定在陈小克身上。
陈小克与方然对视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声道：“我不想说，但我可以写下来。不过，我真的想喝酒，烈酒，我保证写完再喝，反正我做什么都逃不出你们的眼睛。”
说完，还用眼神示意向审讯室西角的摄像头。
李西转向单向玻璃点了点头，不一会，警员小东就带着一瓶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走了进来。
不要问为什么小东这么快就把东西送进来了，也不要问为什么警局里竟然还有威士忌这种东西，问就是白阅凌私藏的。
李西认出了威士忌瓶子上的标签，心里己经是拔凉拔凉。
白阅凌如果发现他们偷了她的酒，恐怕会把李西活体解剖。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让陈小克彻底坦白，被活体解剖李西也在所不辞。
陈小克接过瓶子和玻璃杯，右手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很明确，各位可以先出去了。
李西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前倾到陈小克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写清楚点。”
说完，就带着方然走出了审讯室。
李西和方然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审讯室里面独自一人的陈小克，只见他定定的目视前方发了会呆，随后慢悠悠的打开威士忌的瓶盖，满满的倒了一杯，又轻轻一推，将酒瓶和玻璃杯都推到了右手边，随后拿起李西为他准备好的白纸和笔，低头写了起来。
虽然陈小克的要求仍然让李西他们感觉很奇怪，但上面的压力和舆论的发酵己经到达了几乎无法承受的地步，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都必须一试。
这时，李西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局长高长亮打来的。
李西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局长......”李西说道。
还没等李西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了局长兴奋的声音：“抓到嫌疑人了是吗？怎么不跟我汇报呢？”
李西皱了皱眉，道：“嫌疑人己经带回局里审讯了，是万隆乐园的一个工作人员，他刚承认了一年前的儿童绑架案，但罗京花的案子......”
“承认了就好！”局长再次打断李西的话，“我相信你的审讯能力，尽快结案，明白吗？”
“可是......”李西本能的出言解释。
“哎呀可是什么，嫌疑人不是都承认了吗？”局长道，“等这件案子结了，我给你们申请集体三等功，给你申请个人三等功！行了，我这边还忙着，你加油啊！”
说完，局长就挂断了电话，李西听着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时有一些胸闷。
他不是不能理解局长焦急的态度，省公安厅副厅长这个月底就要退休，而高局长由于一向风评良好，成绩突出，而且为人也善于西处逢源，有极大的高升机会。
而这次的命案自案开始就广受社会关注，高长亮更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立下了三天破案的军令状，那么案件的最终结果会对他的高升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成则稳操胜券，败则功亏一篑。
但李西虽然能够理解，却不能够认同。
可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刑侦中队长，上层那些神仙打架的事情，他又怎么说的上话呢。
正想着，小东拿着电话走过来，对李西说道：“队长，刚才白队长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让你过去。”
看来是尸检有什么发现。
李西心想，对小东点了点头，叮嘱过看紧了陈小克，就迈步向技术中队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