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指尖叩响桌面，沉闷的声响回荡。
他目光首视邱玲：“这个‘清城之殇’，IP地址，注册信息，所有能关联到真人的线索，都挖出来。”
邱玲指尖飞舞，键盘声急促。
一行行代码瀑布般刷新。数据流在虚拟空间穿梭。她撕开层层伪装。
“李队，‘清城之殇’用了多层代理。”邱玲报告。她额角渗出细汗，紧盯跳动的数据。“最终IP落在中心区老旧小区，但具体哪一户，无法精确定位。”她试图剥离关键信息。
她没有停，继续深挖“清城之殇”的数字足迹。
“他发过一张照片。”邱玲操作屏幕。“背景是宠物用品店。店名和招牌都打了马赛克。但从装修和货架看，很像市里连锁店。”
“还有这个。”邱玲调出图片。一张手绘抽象画。
线条扭曲，颜色压抑，悲伤感扑面而来。
画面冲击着众人。办公室气氛沉重。
李西的目光停在抽象画上。
他转向方然：“你跟我去趟小区，以社区安全排查名义留意住户行为，有没有言谈与‘清城之殇’论调相似的。”
方然点头。
绿地公园。
午后阳光透过树叶，地上光影斑驳。
小东牵着小黄在公园里慢步，目光随意扫过人群。实则观察每一个可疑细节。
一个中年女人引起他的注意。
她独自坐在长椅，背影佝偻，呆呆的望着草坪上嬉戏的狗，目光穿透草坪，没有聚焦。
小东注意到，每当狗吠声或孩童尖叫声传来，她的肩膀都几不可察地瑟缩。
女人偶尔低下头，对着空气喃喃。
声音很轻，听不清内容，只能隐约听到几句“太吵了。”“烦死了。”
她不与人交流，仿佛在自己周围筑起一道无形墙。
小东走近，脸上堆着笑容。
他尝试搭话：“阿姨，您也喜欢狗？看您一首望着它们。”
女人身体骤然僵硬。
她警惕抬头，目光浑浊，随后戒备地“嗯”了一声，竟然立刻起身快步离开，像身后有猛兽追赶。
小东望着她离去，眉头微皱。
这个女人，太不寻常。
市局技术中队，白阅凌电话传来。
“送检毒鼠强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她说，“纯度很高。属于严格管制药品。我查了清城市所有农资市场、兽药店、诊所的进出货记录，没有这种规格毒鼠强的销售登记。”
“也就是说，”李西声音沉下，“来源可能是外地，或者非法地下渠道。”
“不排除特殊行业，”白阅凌补充，“比如化工原料厂。或者管理混乱、缺乏资质的私人灭害公司。可能存在违规储存和盗用。”
她的结论和邱玲的预测不谋而合。
线索再次指向更广阔、更隐秘的角落。
心理诊所中。
谭逸指尖划过桌面。
他看着李西提供的“清城之殇”网络言论截图和抽象画，陷入沉思。
“从这些言论看，‘清城之殇’并非简单反社会人格，”谭逸开口，“他的行为，更像极端情绪宣泄。”
“你看这张画，”谭逸指着抽象画，“扭曲线条，压抑色彩，这不只是外界憎恶，更像内在痛苦投射。”
李西问：“投射？”
“是的，”谭逸推推眼镜，“也许代表无法释怀的失去，刻骨铭心的离别，或者某种被剥夺的珍视情感寄托，”他继续，“痛苦无处发泄，无法自我消解时，就可能扭曲变形，演变成对外界特定事物的极端仇视和攻击。”
“他将内心创伤投射到活泼、被宠爱的宠物狗身上，看到它们，如同看到自己曾拥有却失去的美好，嫉妒与怨恨交织，最终选择毁灭方式，寻求病态平衡。”
“他的行为，与其说‘替天行道’，不如说宣泄绝望痛苦，深不见底的嫉妒。”
刑侦二队办公室。
邱玲揉着太阳穴。
她继续搜寻网络信息，不放过任何与“清城之殇”相关的蛛丝马迹。
突然，一个二手交易平台的帖子攫住她的视线。
发帖ID匿名，但风格与“清城之殇”高度相似，都带着冷漠刻薄。
帖子内容是出售“闲置宠物用品”，赫然列着一款宠物火腿肠。
邱玲心脏猛跳。
那条火腿肠交易状态，标注“己售出”。
“李队！”邱玲压不住激动。她喊道：“我找到了！‘清城之殇’可能在网上出售过带毒火腿肠！”
李西和方然立刻凑到屏幕前。
李西瞳孔收缩。
这不只是投毒，这是无差别的恶毒“远程播撒”！
“马上联系买家！”李西声音发寒，“提醒他，火腿肠绝不能吃！想尽办法，从买家那里获取卖家信息！交易方式，联系电话，体貌特征，任何细节！”
邱玲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汗水从鬓角滑落。
电话接通，买家是年轻女孩。
她声音发颤，透着劫后余生般的恐惧：“那个火腿肠……我还没给我家狗狗吃。看到新闻，吓死我了！”
女孩继续说：“我记得卖家是个女的。大概西五十岁。说话有气无力，感觉很疲惫。”
“交易地点？”李西追问。
他示意邱玲打开免提。
“就在绿地公园附近公交车站，”女孩回答，“她说她住那附近，方便。”
绿地公园！
小东在公园观察到的孤僻中年女人！
李西脑中，两条线索猛然交汇。
他几乎肯定，网络上散布怨毒言论的“清城之殇”，公园里投下致命诱饵的凶手，就是同一个人！
真相仿佛薄纱，即将揭开。
此时，邱玲另一台电脑屏幕弹出本地新闻APP推送。
标题刺眼醒目：“‘毒狗英雄’引热议，数千网友联名请求警方‘放过’投毒者！”
评论区炸开了锅。
“干得漂亮！早就该有人管管这些狗了！”
“英雄不该被审判！他是为民除害！”
“支持投毒！还我城市清净！”
“警察不管的事有人替你们管！”
“那个毒死的小孩也是手贱，狗吃的也要吃，要不是那个死小孩乱捡乱吃，警察怎么会抓毒狗英雄！”
“就是！家长不看好自己家熊孩子，到处给人添麻烦！”
看着这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李西的拳头猛地攥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