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车的轮胎碾过一道冰封的山脊，前方的地平线上，太城的轮廓像一块被啃噬过的灰色饼干，嵌在铅灰色的雪原上。
不同于京都的能量塔辉光，太城的防御圈仅由一圈锈迹斑斑的集装箱组成，集装箱缝隙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像是垂死者眼中的最后光芒。
“能量读数异常低。”龙晓指着仪表盘，“热成像显示核心区温度不超过5℃，比外界高不了多少。”她降下车窗一条缝，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煤烟和腐烂蔬菜的气味灌了进来，“闻到了吗？是劣质煤燃烧的味道，他们可能在用木柴和垃圾供暖。”
唐泽云握紧手中的柳叶镖，金属镖身被他掌心的温度焐得微热。他想起中枢接待办主任李纯提到的“灰色地带”——那些未被中枢完全管辖的城镇，依靠黑市交易和武装自保生存，如同末世血管里的淤血。
车子靠近集装箱关卡时，西个穿破烂军大衣的人端着改装霰弹枪冲了出来，枪口在车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停车！检查！”为首的人脸上有道刀疤，缺了半只耳朵，“带了什么货？能源晶块还是压缩食品？”
龙晓没有熄火，手指搭在车载电磁脉冲炮的发射键上。唐泽云推开车门，刺骨的寒风让他瞬间清醒：“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去蜀地探亲，车上只有些个人物品。”他故意将战术背心的希望之城标志露出来，“希望之城的。”
刀疤脸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希望之城的名声，现在在龙国可谓是家喻户晓，辐射麦种子和好些抗寒作物出自那里。
但他身后的年轻人却按捺不住，枪口晃了晃：“谁知道是不是假的？把车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唐泽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向前一步，刀疤脸下意识后退半米。“我们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怕麻烦。让开，我们只是补充点燃料和水。”
就在这时，关卡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虎子，让他们进来吧。”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集装箱后走出来，他褪色的防风帽上，锈迹斑斑的齿轮徽章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希望之城的朋友，我们太城不富裕，但至少管一顿热乎饭。”
刀疤脸和虎子犹豫了一下，收起枪：“算你们运气好，遇到肖老。”他瞪了唐泽云一眼，“进去吧，别乱走，尤其是西城区。”
太城的街道坑坑洼洼，积雪被踩踏成黑色的冰泥。建筑物大多门窗破损，用木板和塑料布勉强封堵，偶尔从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
龙晓将车停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前，这里被改造成临时能源站，几个孩子正在用冻僵的手转动曲轴，为蓄电池充电。
“肖老，”唐泽云跟着老人走进一间用集装箱改造的屋子，里面生着个铁皮炉子，火苗奄奄一息，“太城的情况……”
“不好。”陈老叹了口气，从瓦罐里倒出两碗黑乎乎的液体，“这是煮了三遍的芜菁汤，趁热喝吧。
中枢支援的物资越来越少了，说优先供应核心城市。”他看着唐泽云，“你们从京都来，知道那边的情况吗？比我们这里要好的多吧？”
唐泽云点点头，接过汤碗，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苦涩的土腥味。“我们刚从中枢来，现在国家掌握了一种叫极脉剂的技术，人体注射后就不怕冷了，很快会量产。”
肖老听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怕是骗我的吧，世界上真有这么神的东西？”
他没有去解释，只是问道:“太城如今有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万吧，能干活的不到一半。”陈老指了指窗外，“西城区的城乡结合部住着一群‘狼崽子’，以前是运输队的，现在靠抢劫过路商队和欺压百姓过日子。
他们现在还霸占了我们唯一的地下暖窖。”他的声音里充满无力，“虎子他们想反抗，但没有武器，也没有足够的食物。”
正说着，外面传来争吵声。唐泽云和龙晓对视一眼，快步走出去。只见虎子正和几个穿皮夹克的人对峙，为首的胖子叼着根劣质香烟，身后跟着西五个扛着钢管的喽啰。
“老东西，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吧？”胖子吐了个烟圈，“听说来了两个外地人，是不是带了好东西？”
虎子握紧拳头：“王秃子，我们这个月就收了这点煤，全给你们了我们怎么过冬？”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王秃子冷笑一声，示意手下上前，“搜！看看车上有没有油水！”
龙晓上前一步，挡在极地车前面，眼神锐利如刀：“住手。”
王秃子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淫邪的笑：“哟，还是个漂亮娘们。跟了我，保证你有吃有穿，不用在这鬼地方受冻。”
唐泽云的柳叶镖在指间旋转，金属反光映着他冰冷的眼神：“我给你三秒钟，带着你的人滚。”
“嘿，还挺横！”王秃子一挥手，“给我打！把车抢了，人带走！”
喽啰们挥舞着钢管冲上来，动作笨拙却凶狠。唐泽云侧身避开一记横扫，手腕翻转，柳叶镖精准地打在对方手腕关节，钢管“哐当”落地。
龙晓同时动了，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一记膝撞顶在另一个人腹部，接着手肘击打后颈，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虎子和几个年轻人见状，也抄起身边的工具冲了上去。王秃子没想到对方如此能打，吓得想跑，却被唐泽云一把抓住后领，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
“滚出太城，”唐泽云的声音冰冷，“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欺负百姓，就不是断根骨头这么简单了。”他随手一扔，王秃子摔在雪地里，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逃走了。
“大哥大姐，多谢你们！”虎子激动地说，“这帮人欺负我们太久了！”
肖老拄着拐杖走出来，看着唐泽云：“你们……真的是希望之城的人？”
唐泽云点点头：“希望之城的宗旨，是守护每一个愿意活下去的人。”他看向陈老，“太城的暖窖，我们帮你们夺回来。”
当晚，唐泽云和龙晓带着虎子等十几个年轻人，摸黑靠近西城区的地下暖窖。守卫不多，只有西个拿着猎枪的混混，正在烤火喝酒。
龙晓用柳叶镖精准地打灭了火把，唐泽云则如同鬼魅般贴近，在混混反应过来之前，己经用掌刀劈晕了两人。剩下两人刚举起枪，就被虎子等人制服。
暖窖里弥漫着泥土和蔬菜的清香，一排排架子上种着豆芽和青菜，在LED补光灯下显得生机勃勃。几个负责照看的老人和孩子吓得缩在角落，看到虎子他们，才怯生生地站起来。
“老肖！”一个老太太哭着跑过来，“他们把我们的种子都抢走了，还说……还说要把暖窖改成赌场！”
肖老看着鲜嫩的蔬菜，老泪纵横：“太好了……太好了……”
唐泽云看着这一幕，想起荣城土坯房里的老妇人，想起那个说要给奶奶带热饼的男孩。末世之下，希望有时就藏在一捧新鲜的蔬菜里，藏在普通人互相扶持的温暖中。
离开太城时，陈老带着众人送来了一袋土豆和半桶柴油。“路上小心，”陈老握着唐泽云的手，“如果……如果中枢真能让我们老百姓不怕冷，我们就有盼头了。”
唐泽云点点头，没有收他们送的东西，发动了极地车。车子驶离太城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陈老和虎子他们站在风雪中，像一排坚韧的胡杨。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在努力守护着人性的火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