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地下河将两人冲出数百米,陆九灵的后背重重撞在突出的岩壁上。他呛出一口带着金粉的血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
"这是...龙血结晶?"白砚秋抓着他的衣领往岸边拖,手指沾到血沫时突然缩回,"烫的!"
陆九灵这才发现自己的体温高得异常。他挣扎着摸出龟甲,原本青黑的表面此刻布满赤红纹路,像是有岩浆在内部流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坍塌声,整条河道突然剧烈震颤,水面浮起无数细小的气泡。
"水下有东西要出来了!"白砚秋拽着他往高处爬。就在他们离开水面的刹那,河道中央突然隆起个巨大的鼓包,浑浊的水流中浮现出青铜铸造的九边形平台。
陆九灵右臂的星形印记突然灼痛起来。他眯起眼睛,看到平台中央矗立着七根歪斜的铜柱,每根柱顶都嵌着枚拳头大的玉璇玑——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列方式,但方位与现世完全相反。
"阴间星盘..."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徐福把黄泉的投影搬到了阳世。"
白砚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看铜柱底部。"
借着月光,陆九灵看清每根铜柱底部都缠绕着赤红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水中。随着平台完全升起,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水面下隐约露出个巨大的青铜箱轮廓。
"是悬魂棺。"陆九灵抹了把脸上的水,"《葬经》里提过,用七星锁链吊在阴阳交界处的棺椁,能困住..."
他的话戛然而止。青铜箱的侧面突然渗出暗红液体,那些液体在箱体表面自动汇聚成古老的籀文。白砚秋掏出防水手电照过去,光束下浮现的文字让两人同时倒吸冷气:
"陆"
"九"
"灵"
三个血字在写完的瞬间突然燃烧起来,青白的火苗中传出细微的啜泣声。陆九灵右眼的龙瞳不受控制地转动,视野里突然多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他们都穿着秦汉时期的服饰,脖颈处缠绕着同样的赤红锁链。
"是殉葬的方士..."白砚秋的声音有些发抖,"徐福东渡时带走的三千童男童女。"
陆九灵突然冲向平台。在踏入九边形范围的刹那,七根铜柱上的玉璇玑同时亮起幽蓝光芒。他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划过脊椎,耳边响起带着海潮声的低语:"...归位..."
"回来!"白砚秋的飞虎爪擦着他耳畔掠过,勾住了最靠近岸边的那根铜柱。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陆九灵看到铜柱底部刻着行小字:"星移斗转,九灵通天"。
水面突然炸开,十二条青铜锁链破水而出,每条锁链末端都连着个腐烂的青铜瓮。陆九灵本能地后仰,最近的那个青铜瓮擦着他鼻尖飞过,瓮口封着的朱砂符咒己经褪成暗褐色。
"是养蛊瓮!"白砚秋甩出三枚铜钱击偏两个袭来的铜瓮,"别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陆九灵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龟甲上。龟甲顿时红光大盛,那些赤红纹路浮空组成个残缺的星图。飞来的青铜瓮在接触到红光的瞬间纷纷坠落,但有个瓮在落地时裂开了条缝。
一只长满绿毛的小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
"童子蛊..."陆九灵喉咙发紧。传说徐福用童男童女培育的人蛊,能食魂夺魄。他正要结印,右臂的星形印记突然爆发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平台上。
青铜箱就在这时发出了"咔哒"轻响。
箱盖缓缓滑开条缝隙,浓稠的黑雾涌出,在空中凝成张模糊的人脸。陆九灵听到自己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把他往箱子里拖拽。
"陆九灵!看头顶!"白砚秋的喊声撕心裂肺。
他勉强抬头,看到夜空中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在诡异地扭曲。天枢星的位置突然大亮,一道紫光首射而下,正好击中他手中的龟甲。龟甲上的星图瞬间补全,浮现出完整的北斗九星图案。
青铜箱里的黑雾人脸突然发出惨叫。陆九灵福至心灵,将龟甲狠狠拍在箱盖上。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十二条锁链同时崩断,那些青铜瓮纷纷炸裂,里面爬出的绿毛人蛊在月光下化作青烟消散。
平台开始下沉,七根铜柱接二连三地倒塌。白砚秋拽着陆九灵跳进河里时,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青铜箱里飘出件残破的玄色深衣,衣襟上绣着的星图与陆九灵臂印一模一样。
湍流中,陆九灵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有人在他耳边轻叹:"...还差两处..."再睁眼时己躺在河滩上,晨曦为远处的山峦镀上金边。白砚秋正在检查他右臂的星印,那印记现在变成了七颗小痣组成的勺子形状。
"北斗主死。"白砚秋声音干涩,"你体内现在有..."
"龙血和阴星之力。"陆九灵咳嗽着坐起来,从嘴里吐出片青铜残片。残片上刻着半幅地图,隐约能辨认出巴蜀的山势。"徐福在三个地方布置了锁龙局。"他着残片边缘的鱼鸟纹,"这是第二个。"
白砚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眼睛..."
陆九灵借着水面倒影看到,自己的右眼龙瞳里多了七颗银色光点,正随着呼吸明灭。当他凝视光点时,耳边突然响起浩荡的潮声,视野里浮现出浩瀚星海——有九颗赤红星辰正在向紫微垣靠近。
"九星连珠..."他猛地抓住白砚秋,"下次月全食之前,我们必须找到最后那个锁龙局!"
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乌鸦的惨叫。两人回头时,正好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乌鸦坠入草丛,落地就化作了灰烬。陆九灵捡起灰烬中的玉片,上面用针尖大的字刻着《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一段,唯独"徐福"二字被血污覆盖。
白砚秋突然指着他的衣角:"你什么时候..."
陆九灵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衣摆沾上了暗红的朱砂,勾勒出的形状赫然是座三层祭坛。最诡异的是,祭坛顶层画着个没有五官的人像,心口位置钉着七枚青铜钉。
河风突然变得刺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个青铜箱里飘出的玄色深衣——衣襟处也有七枚铜钉的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