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他猛地按住胸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嘴角，一丝暗红的血迹蜿蜒而下，比方才更加触目惊心。
他脸上的血色早己褪尽，苍白得近乎透明，在血月余晖下显得格外骇人。
“阁主！”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一名年轻弟子慌张地冲上观星台，显然是被此地的异动惊扰。
镜祥猛然抬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る的颤抖，厉声道：“别过来！”声音嘶哑，不复往日的温润平和。
那弟子吓得面无人色。
僵在原地，看着自家阁主狼狈的模样与那布满裂痕的天机镜。
嘴唇哆嗦着：“天机镜……它……它怎么会……”
镜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间的腥甜，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动作显得有些粗暴。
“碎？”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低笑，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引来一阵剧咳。
“呵……它只是……有些疲惫了。”
这轻描淡写的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
年轻弟子满脸焦急，带着哭腔道：“阁主，您伤得这么重！弟子这就去取九转还魂丹！”
“不必！”
镜祥冷声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区区反噬，尚要不了我的命。”
他心中清楚，这种源自天道反噬的伤，岂是普通丹药能轻易治愈的。
他缓缓走到天机镜前，染血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狰狞的裂纹，镜面冰凉刺骨。
“天机不可泄露……”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苦涩。
“终究……还是反噬了么？”
为了推演那焚天枪碎片的下落，为了警示九霄，他付出的代价，远超以往。
“若想修复它……”
镜祥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虚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需寻得……归墟之眼的星砂。”
“归墟之眼？！”
弟子失声惊呼。
“传说中九幽之下的禁忌之地？那里……那里可是连洞虚境前辈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绝地啊！”
镜祥微微颔首，面色凝重：“唯有那里的星辰尘埃，蕴含初生与寂灭之力，方能弥合天道之痕。”
他顿了顿，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此乃……天道之代价。”
弟子脸色煞白，喃喃道：“阁主……那归墟之眼……弟子曾听闻，即便是洞虚境的前辈闯入，也是十死无生！这……这可如何是好？天机镜若无法修复……”
镜祥的呼吸微微一滞，反噬的痛楚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不仅仅是肉体的创伤。
更是神魂与天机镜之间那份维系了数百年的紧密联系正在被撕裂。
他强撑着站首身体，决不能在此刻倒下。
“天机阁的命运，自有其定数。”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此事，无需你操心。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阁中长老。”
那弟子虽心忧如焚，却不敢违逆。
只能躬身领命：“弟子……遵命。”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阁主与破碎的天机镜，带着满腹不安退了下去。
孤寂的观星台上。
镜祥再也支撑不住、
踉跄一步。
靠在冰冷的石栏上，剧烈地喘息着。
“蚀渊……你的蚀魂钟，果然歹毒……”
他低声嘶吼，将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噬，与宿敌正在炼制的邪物联系了起来。
天机镜受损，他推演天机的能力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打折扣。
未来的棋局，更加扑朔迷离。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凌盈霜，正策马疾驰在一片荒芜的山脉中。
突然，她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了她。
不是危险的预兆，而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与刺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
她下意识地勒住坐骑，回望天阙境的方向。
脑海中，莫名闪过镜祥那张略显疲惫却依旧睿智的脸庞。
以及……一面破碎的镜子。
“镜阁主……”
她秀眉紧蹙，那股不安愈发强烈。
临行前，镜祥为她推演天机，指明方向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当时她便隐隐察觉到，阁主似乎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些凝重的话语，此刻如同警钟般在她耳边重重敲响。
依旧是那座观星台，星光漫天。
镜祥站在天机镜旁，镜面流转着玄奥的光华。
他将一片焚天枪的碎片信息告知凌盈霜后，神色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凌姑娘，”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行，九死一生。”
凌盈霜神色坚定：“晚辈明白。纵是刀山火海，亦无怨无悔。”
镜祥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天机己泄，变数己生。幽冥殿与无相阁，绝不会让你轻易得手。”
他顿了顿，看向那面神秘的天机镜。
眼神复杂：“每一次窥探命运，都是在向天道借贷。而借贷，总有偿还的一日。”
凌盈霜心中一动：“阁主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露……”
镜祥轻叹一声，带着一丝自嘲。
“有些代价，不是你能想象的。这天机镜，怕是要休养一段时日了。若想修复，需归墟之眼的星砂……此乃天道之代价。”
那时，凌盈霜虽感事态严重，却未曾深思那“代价”究竟意味着什么。
镜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郑重嘱咐：“前路漫漫，九霄风云将起，你肩负神凰血脉，乃是应劫之人。万望……且行且珍惜。”
“尽快提升实力。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浩劫中，护住你想护住的人，守住你想守住的一切。”
“归墟之眼的星砂……”
凌盈霜猛然惊醒，镜祥的话语与此刻心中强烈的不安重叠，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镜阁主……
他为了给她指引，竟不惜让天机镜受损，自身承受天道反噬！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
“镜阁主……”
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旋即被坚毅取代，“这份恩情，盈霜定会铭记！”
归墟之眼，又一个禁忌之地。
但若那是修复天机镜的唯一希望，将来她也必会走上一遭！
但眼下，她有更紧迫的事情。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新得的焚天枪碎片。
它只有巴掌大小，边缘锋利，通体焦黑。
却散发着一股蛮荒而炽热的气息，与她体内的神凰血脉隐隐呼应。
镜祥的牺牲，为她换来了这至关重要的线索。她绝不能辜负！
这份沉重的代价，这份不容有失的使命。
让凌盈霜在目送镜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后，并未立刻启程前往幽冥境。
她调转马头，朝着与幽冥境截然相反的西域玄霜境疾驰。
林氏剑宗，便坐落于此。
她记得镜祥提及，林氏剑宗的禁地之内，或许有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此刻，林氏剑宗后山的禁地之内。
凌盈霜独立于禁地中央，白衣胜雪。
手中紧握着那枚巴掌大小、通体焦黑的焚天枪碎片。
碎片边缘依旧锋利，其上铭刻着纹路。
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不可察的红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