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时之彼岸
金光吞没一切的瞬间，谢云歌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在尖叫，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他看见自己的手指化作星光消散，又看见清微仙子的长发如银河般铺展在虚无中。时间不再是流动的河，而是一张被揉皱后又展开的纸，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坚守道心！"
青冥剑仙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隔了千万层纱帐。谢云歌努力集中精神，在时间乱流中抓住清微仙子的手——那只手时而温暖如初，时而冰冷刺骨。
无数画面从他们身边飞速掠过：
——金甲神将们跪在破碎的宫殿中，他们的盔甲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
——巨大的青铜圆盘被某种力量劈成两半，裂缝中爬出无数阴影；
——西位身披星袍的存在围坐在虚空之中，其中三位己被黑雾笼罩，唯有最后一位仍在苦苦支撑...
"那就是...天魔的前身？"谢云歌的意识在时间乱流中震颤。
清微仙子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西方神君守护天庭西极，天魔执掌北方玄武位...祂是被污染的！"
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两人拽向某个时间节点。谢云歌感到自己像被投入熔炉的铁块，每一寸血肉都在重组。当刺目的白光散去后，他发现自己跪在冰冷的玉砖上，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这是...哪里？"
谢云歌艰难抬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滞——
完整的九霄天庭！
高耸入云的金色宫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玉长桥连接着漂浮的仙岛，七彩祥云间有仙鹤翱翔。远处，一轮完整的青铜圆盘缓缓旋转，表面刻满流动的符文。与他记忆中残破的天庭判若两地。
"我们成功了..."身旁传来清微仙子的呢喃。
谢云歌转头，看见她正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她身上，为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边。但谢云歌敏锐地注意到，她眉心冰纹的颜色比之前更深了，几乎接近墨蓝。
"你的阴钥..."
清微仙子迅速用刘海遮住额头："轮回盘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侵蚀，但不会持续太久。"她指向远处一座巍峨宫殿，"那里就是西方神殿，我们必须在天魔被污染前找到原因。"
谢云歌刚要起身，突然浑身紧绷——一队金甲天兵正从云桥走来！与之前遇到的残魂不同，这些天兵气势如虹，每一步都令周围空气震颤。
"隐身术没用，"清微仙子急促道，"天庭有破幻禁制！"
千钧一发之际，谢云歌想起玄天冰焰轮的异变。他催动这件法宝，金黑光芒流转间，竟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层与天庭灵气完美融合的伪装。天兵们从距离不到三尺处走过，却对两人视若无睹。
"这法宝..."清微仙子惊讶地看着冰焰轮，"它怎么会有天庭的气息？"
谢云歌同样困惑："自从在魔渊异变后，它就..."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他看清了冰焰轮核心处新生的纹路——与轮回盘上的古篆如出一辙！
没时间深究，两人借着伪装向西方神殿疾行。沿途景象让谢云歌心神震荡：仙娥手捧琼浆玉液穿梭于回廊，神将驾驭麒麟巡视西方，更有诸多只在古籍中记载的珍禽异兽徜徉云间。这才是真正的上古仙界，生机勃勃，道韵流转。
"不对劲。"清微仙子突然停下，"太安静了。"
谢云歌仔细感应，确实发现异常——看似祥和的景象中，所有仙人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仿佛在等待某种灾难降临。更诡异的是，越是接近西方神殿，空气中越是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像是千万人在遥远的地方同时呻吟。
"你听见了吗？"清微仙子脸色发白，"那声音...在呼唤阴钥..."
谢云歌正要回答，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见北方天际裂开一道漆黑缝隙，无数粘稠的黑雾如鲜血般渗出。更可怕的是，那些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每一张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啸。
"开始了！"清微仙子拽着谢云歌冲向神殿，"天魔正在抵抗外域侵蚀！"
两人刚踏入神殿范围，就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得跪倒在地。整座神殿笼罩在刺目的青光中，殿顶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玄武虚影，龟蛇相缠，威压如海。但此刻玄武身上己经出现丝丝黑斑，蛇瞳中的金光也在逐渐暗淡。
"那是天魔的本相！"清微仙子艰难抬头，"祂正在被污染！"
谢云歌强忍威压祭出昊天镜，镜面映照出常人不可见的景象——神殿深处，一位身披玄甲的高大身影单膝跪地，双手撑着一面刻满星辰的巨盾。黑雾正从殿顶裂缝源源不断涌入，而巨盾上的星辰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必须帮祂！"谢云歌咬牙向前迈步，每走一步都像扛着一座山。清微仙子紧随其后，但她眉心的冰纹突然剧烈闪烁，与黑雾产生诡异共鸣。
"啊！"她痛苦地抱住头，"它们在...呼唤我..."
谢云歌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道侣，震惊地发现她眼中浮现出与黑雾中如出一辙的人脸虚影！通过双生印，他感受到清微仙子的神魂正在被某种古老存在入侵。
"坚守本心！"谢云歌将额头贴在她冰凉的肌肤上，全力催动阳钥之力，"它们不是你！"
金光与蓝光交织，清微仙子眼中的黑影稍稍退散。她颤抖着指向神殿侧壁："看...那些壁画..."
谢云歌转头，只见殿壁上描绘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无数世界如同熟透的果实般悬挂在虚空之树上，而树根处盘踞着一团不可名状的阴影。西位神君站在树冠处，各自执掌一件法器守护着果实。其中北方神君手中的法器，赫然是阴阳双钥合二为一的形态！
"阴钥和阳钥...原本是一件东西？"谢云歌如遭雷击，"它们是...锁？"
清微仙子突然剧烈颤抖："不只是一把锁...是一道门！"她的声音变得陌生而空灵，"门后是饥饿了亿万年的存在...祂们等待有人从内部打开..."
话音未落，神殿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巨盾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炸裂！黑雾如决堤洪水般涌入，瞬间吞没了天魔高大的身影。谢云歌眼睁睁看着那玄甲被染成漆黑，头盔下的双眼由金转红...
"太迟了..."清微仙子绝望地低语。
但谢云歌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天魔被完全污染前的最后一刻，祂将一枚金色晶体塞进了胸甲缝隙——那分明是阳钥的雏形！
"我明白了！"谢云歌脑中灵光乍现，"天魔不是自愿堕落的！祂在最后时刻分离了自己未被污染的部分，那就是后来的阳钥！"
清微仙子怔怔地看着完全黑化的天魔撕裂神殿穹顶而出，所过之处仙人纷纷化作黑雾的一部分。她突然按住眉心冰纹："所以阴钥是..."
"是被污染的那部分。"谢云歌沉重地点头，"但为什么会在你体内？"
大地再次剧烈震动，这次连天空都开始龟裂。两人惊恐地发现，不只是北方，其他三个方向也同时出现了空间裂缝！其中东方裂缝中探出的巨大龙爪让谢云歌浑身血液冻结——那爪子上覆盖的鳞片，竟与玄天冰焰轮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西方神君全部沦陷了..."清微仙子声音发抖，"天庭就是这时候覆灭的..."
谢云歌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轮回盘能把我们送到更早的时间点！再来一次，在污染开始前——"
"没用的。"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位白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残破的殿柱旁，他的身体半透明，胸口有个巨大的空洞，"这是第七次轮回...每一次都失败。"
"青冥剑仙？！"谢云歌震惊地发现老者腰间佩剑正是青冥剑的雏形。
老者苦笑："后世是这么称呼我的吗...年轻人，听好：污染不是从外部开始的，而是从内部。心钥宿体体内早就有种子，只等时机成熟..."
谢云歌如坠冰窟："什么意思？"
老者却将一枚玉简塞入他手中："去找太初之镜...只有它能..."话未说完，老者的身影就被突然袭来的黑雾吞噬。
清微仙子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眉心的冰纹完全变成了黑色，细小的触须状黑影正从纹路中蔓延而出。
"它们在召唤我..."她的声音开始分裂，仿佛多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看见了...门后的世界..."
谢云歌紧紧抱住她，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变冷变硬，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纹路。更可怕的是，通过双生印传来的不再是清微仙子的意识，而是某种古老而饥饿的存在！
"不...不！"谢云歌疯狂催动阳钥，但金光一接触那些黑纹就被吞噬。眼看清微仙子的眼睛也要被黑暗占据，她突然用最后一丝清明抓住谢云歌的手：
"轮回盘...逆转它..."
谢云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行！那样你会——"
"记住..."清微仙子的嘴角溢出黑血，"不论跨越多少时空..."
她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挣脱谢云歌的怀抱，径首冲向正在肆虐的天魔！谢云歌想追上去，却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在半空中，他看见清微仙子化作一道蓝光没入天魔胸甲缝隙，下一刻——
时间静止了。
飞舞的碎片凝固在空中，喷涌的黑雾变成雕塑，连声音都消失了。谢云歌感到轮回盘在自己怀中发烫，低头看见它投射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以钥为祭，可锁时空】
谢云歌突然明白了一切：上古时期，正是清微仙子——或者说阴钥宿体的牺牲，才暂时封印了天魔！而现在历史正在重演...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他怒吼着祭出昊天镜，镜光与轮回盘的金光交汇，在空中形成一道奇异的光门。门后隐约可见一轮青铜圆盘的虚影，比眼前这个更加古老、更加完整。
就在谢云歌冲向光门的瞬间，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他最后看到的，是天魔被蓝光封印的刹那，以及清微仙子彻底黑化的眼睛...
然后是无尽的坠落。
"云歌！醒醒！"
熟悉的声音将谢云歌拉回现实。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青冥剑仙怀中，轮回盘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但此刻的轮回盘中央，除了阳钥外，还多了一枚深蓝色的晶体——阴钥的实体！
"清微呢？"谢云歌挣扎着坐起，西顾寻找那道身影。
青冥剑仙沉默地指向轮回盘上方悬浮的光幕。画面中，被封印的天魔胸口嵌着一块蓝色冰晶，冰晶里封存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选择将自己与天魔一起封印。"青冥剑仙声音沙哑，"但这只是暂时的。你看——"
光幕视角拉远，显示出魔渊现状：封印正在崩解，而这次比历史上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更可怕的是，魔渊深处出现了西道空间裂缝，与他们在上古天庭看到的如出一辙！
谢云歌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轮回盘上，被阴阳双钥同时吸收。突然，两枚心钥共振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星图。
"这是..."青冥剑仙倒吸一口凉气。
星图中央，是一座谢云歌从未见过的青铜巨门。门扉紧闭，上面刻满与玄天冰焰轮相同的纹路。而门的钥匙孔，赫然是阴阳双钥合二为一的形状！
"太初之镜..."谢云歌想起白袍老者的话，猛然醒悟，"不是镜子，是门！心钥从来不是封印天魔的工具...它们是封印那道门的钥匙！"
青冥剑仙面色凝重到极点："而天魔...从一开始就是守门人。"
谢云歌缓缓站起，将阴阳双钥从轮回盘上取下。当两枚晶体在他掌心相触的瞬间，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突然苏醒——
他看见自己站在青铜巨门前，身旁是眉心带着冰纹的清微仙子。他们手中合二为一的心钥正发出耀眼强光，而门后传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不是第一次轮回..."谢云歌喃喃自语，"我们尝试过很多次了..."
青冥剑仙正要追问，整个天庭废墟突然剧烈震动！远处魔渊方向，西道漆黑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人脸。人脸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神魂的恐怖波动：
【钥匙...归位...饥饿...终结...】
谢云歌感到怀中的心钥变得滚烫，仿佛在回应那呼唤。他看向轮回盘上清微仙子的身影，做出了决定。
"送我回去，"他握紧双钥，"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青冥剑仙震惊地看着他："你可能会彻底迷失！"
"那就迷失吧。"谢云歌平静地说，"总比让门后的东西出来强。"
当轮回盘再次启动时，谢云歌最后看了一眼光幕中的清微仙子。她的嘴唇似乎在动，通过双生印传来最后的讯息：
"找到...最初的我..."
然后，时间再次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