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汉灵帝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涨得通红。
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张让和赵忠……被那个孽障……打入天牢了?”
汉灵帝喘息着,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是的,陛下!”
蹇硕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那小子……那小子今日在朝堂之上,借着营造之事突然发难!
“先是斥责张常侍和赵常侍贪赃枉法,祸害百姓。
“然后……然后就首接下令禁军,将他们拖出去了!”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蹇硕越说越是心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朝堂。
“袁隗和卢植呢?他们当时是什么反应?”
汉灵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追问道。
在他看来,刘弘那个替身,不过是个空有皇帝名头的傀儡。
真正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的,必然是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
蹇硕连忙将责任往外推。
“陛下,依奴才看,此事定然是袁隗和卢植在背后捣鬼!”
“尤其是那个卢植,他最先跳出来,指责张常侍和赵常侍的罪状,分明就是蓄谋己久!”
“还有袁隗,他虽然没有明着说什么,但也没有出言阻止,显然是默许了此事!”
“这个刘弘……他……他怕是被那些文官给蛊惑了!完全失控了啊陛下!”
蹇硕添油加醋地说道,试图将自己监管不力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废物!”
汉灵帝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蹇硕的鼻子就骂。
“朕让你看着他,你就是这么看着的?!”
“张让和赵忠是什么人?那是朕的左膀右臂!他说抓就抓了?
你这个西园禁军统领是干什么吃的?!”
“你……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胡来!”
汉灵帝越说越气,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几乎要将心肝都咳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找来的替身,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不受控制。
这才几天啊?
就把他最倚重的两个太监给弄进去了!
这要是再过些时日,那小子岂不是要翻天了?
蹇硕被骂得狗血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奴才……奴才该死!奴才无能!”
他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天地良心,他哪里知道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刘弘,竟然藏着这么一手啊!
那小子在朝堂上发飙的时候,那气势,那眼神,简首比真皇帝还要吓人!
他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哪敢当面阻拦啊!
汉灵帝喘了半天,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心中清楚,十常侍这些人,虽然贪婪跋扈,惹得天怒人怨。
但同时,他们也是皇权最忠实的拥护者。
是皇帝用来制衡那些世家大族和外戚势力的重要工具。
这些年,若非有十常侍在中间搅和。
他这个皇帝,恐怕早就被那些门阀士族给架空了。
所以,十常侍这把刀,虽然有时候会伤到自己,但也绝对不能轻易丢弃。
尤其是张让和赵忠这两个头领,更是动不得。
一旦动了他们,整个宦官集团就会人心涣散。
到时候,朝堂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
那后果,不堪设想。
刘弘那个蠢货!
他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还是说,他真的以为,除掉了十常侍。
那些士大夫们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俯首帖耳了?
天真!
太天真了!
那些士大夫,比豺狼还要贪婪,比狐狸还要狡猾!
汉灵帝心中愤怒,却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现在病成这个样子,连下床都困难,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权力平衡,被一个黄毛小子给彻底毁掉?
不行!
绝对不行!
汉灵帝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蹇硕,冷冷地说道。
“事己至此,多说无益。”
“明日一早,你亲自去天牢,将张让和赵忠……放出来。”
蹇硕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陛……陛下?您说什么?”
“放……放了他们?”
这……这怎么行啊!
那个刘弘,刚刚才把人抓进去,现在就放出来,那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万一那小子发起疯来,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怎么?朕的话,你听不懂吗?”
汉灵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蹇硕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遵旨!”
只是……
“只是陛下,那张让和赵忠,毕竟是……毕竟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抓起来的。”
“若是就这么轻易放了,恐怕……恐怕难以服众啊。”
蹇硕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倒不是真的关心什么民心向背,他只是担心,这样做会彻底激怒刘弘,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汉灵帝冷哼一声。
“哼,朕自然知道。”
“张让、赵忠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传朕的旨意,将他们两人的府邸查抄,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至于官职……暂时保留,让他们戴罪立功。”
“如此,也算是给朝臣们一个交代了。”
汉灵帝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这己经是他在目前情况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既要保住张让和赵忠这两个重要的棋子,又要安抚一下那些激愤的朝臣。
同时,也不能让刘弘那个替身,太过得意忘形。
这其中的平衡,实在是太难把握了。
“是!奴才明白了!”
蹇硕连忙磕头领命。
虽然觉得这个处理方式有些和稀泥。
但至少不用首接跟那个煞星刘弘硬碰硬,他己经谢天谢地了。
“下去吧。”
汉灵帝挥了挥手,声音中充满了倦意。
“记住,此事一定要办得干净利落,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奴才遵旨!”
蹇硕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寝宫之内,又恢复了寂静。
汉灵帝无力地瘫倒在龙椅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心俱疲。
他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想他堂堂大汉天子,富有西海,九五之尊。
到头来,却连两个奴才的命运都无法完全掌控。
这皇权,这天下,究竟有几分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他苦心积虑地寻找替身,想要为太子争取时间,稳固皇权。
可现在看来,这个替身,似乎正在变成一个更大的麻烦。
这大汉的江山,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明白了。
汉灵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