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帝的咳嗽声，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拉扯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嘶鸣。
他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神却死死盯着面前的母亲，董太后。
“母后……朕……怕是不行了。”
声音气若游丝，却透着一股子不甘。
董太后眼圈一红，强忍着悲痛。
“陛下说的哪里话，龙体定会康复的。”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比谁都清楚，汉灵帝恐怕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汉灵帝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安慰。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辩儿年幼，何进又……狼子野心。”
一想到何进那张脸，汉灵帝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董太后握住他的手，手心冰凉。
“陛下放心，有哀家在，断不会让何氏一手遮天。”
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陛下，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宫中宿卫不足以震慑何进，依哀家看，不如召外兵入京。”
汉灵帝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缩。
“外兵？”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让他本己衰败的身体都颤了颤。
调外兵入京，历来是大忌。
一个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董太后看出了他的犹豫，继续劝道：“陛下，如今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并州丁原，素有勇名，手下兵马强壮，他与我董家，也算有些渊源，可以信任。”
“还有那西凉董卓，虽然桀骜了些，但兵强马壮，若能为陛下所用，何愁何进不俯首？”
汉灵帝的呼吸变得粗重。
丁原……董卓……
这些名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方强大的武力。
但同样，也代表着巨大的风险。
他太清楚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是什么德性了。
一旦入京，洛阳城怕是要翻天。
可是，不这么做，辩儿怎么办？
他那个傻儿子，根本不是何进的对手。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董太后见他还在犹豫，又加了一把火。
“大不了，事成之后，再让他们各归原处便是。”
汉灵帝闭上了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
良久。
他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吐出几个字。
“依……母后……所言。”
董太后心中一松，但面上依旧凝重。
“陛下，还有一事。”
“传国玉玺，关乎国运，绝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另外，调兵的密诏，也需妥善保管。”
汉灵帝费力地点了点头。
“朕……明白。”
他看向董太后，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母后……朕……将辩儿……还有协儿……都托付给您了。”
“陛下宽心。”董太后声音哽咽，“哀家一定护他们周全。”
她顿了顿，又道：“陛下，宫中还有一事未了。”
“那个替身……如今十常侍己除，是否还需留着？”
汉灵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刘弘。
一开始，只是权宜之计。
但现在……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那个年轻人了。
尤其是这次十常侍的覆灭，虽然名义上是卢植揭发，但他总觉得背后有那个替身的影子。
“暂时……留着吧。”
汉灵帝声音微弱。
“朕……还有用。”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还是引狼入室。
董太后走后，殿内又恢复了死寂。
汉灵帝躺在龙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不甘心啊。
真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蹇硕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陛下。”
汉灵帝缓缓转过头，看向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宦官。
“蹇硕，你来了。”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蹇硕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自从上次西园监牢出事，陛下虽然没有明着责罚他，但那种怀疑的眼神，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奴婢在。”
蹇硕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汉灵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蹇硕啊，朕待你如何？”
又是这句话。
蹇硕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陛下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是吗？”汉灵帝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可朕怎么觉得，你有些事情瞒着朕呢？”
“奴婢万万不敢！”
蹇硕连连叩首，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奴婢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汉灵帝看着他惶恐的样子，心中那股无名火又蹿了上来。
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需要蹇硕。
至少，在那个替身的事情上，他还需要蹇硕去盯着。
“起来吧。”
汉灵帝的声音透着疲惫。
“朕乏了。”
蹇硕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躬身侍立在一旁。
“那个刘弘……给朕看紧了。”
汉灵帝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小事。
“若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最后西个字，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蹇硕心中一凛。
“奴婢遵旨！”
他知道，陛下对那个替身，也动了杀心。
也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尤其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表现出非凡手段的人。
只是……那个刘弘，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吗？
蹇硕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刘弘那双深邃的眼眸。
那不像是一个普通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他躬身退出了大殿，心情沉重。
洛阳城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此刻的刘弘，并不知道自己己经被汉灵帝列入了必杀名单。
他正施施然地朝着云台殿走去。
云台殿是王美人的寝宫。
这位诞下皇子刘协的美人，近来在宫中颇为活跃。
尤其是十常侍倒台之后，王美人似乎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刘弘刚踏入殿内，一股香风便扑面而来。
王美人斜倚在一方软榻上，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玲珑的曲线若隐隐现。
殿内光线暧昧，熏香袅袅，气氛着实有些旖旎。
“陛下，您可算来了。”
王美人见到刘弘，慵懒地支起身子，声音娇媚入骨，眼神像是带着钩子。
她这副模样，若是真正的汉灵帝在此，怕是早就扑上去了。
可惜，她面对的是刘弘。
刘弘心中暗笑。
这女人，还真是会把握时机。
知道“汉灵帝”大病初愈，心情正好欲望强烈。
便想趁机固宠，甚至图谋更大的东西。
“爱妃，朕可想死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