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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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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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喀纳湖畔
作者:
阿山梦蕉
本章字数:
7156
更新时间:
2025-06-11

阿斯哈尔走上前去说:“你想多了,青格,我有一个姨姨,就是我妈的亲姐姐在达吉喀纳,好多年都不来往了,前段时间打电话来说我姨的身体不好,想我妈妈了,现在雪大,路不通,我和阿妈也离不开,正好你来了,我妹妹也想去,我阿妈想你把我妹妹带去达吉喀纳代表她看望我姨妈,就让我妹妹在我姨妈那儿住下来,等雪化路通了,我阿妈再去。”

“好,我带古丽去,一定把她平安送到你姨妈家。”

“阿斯哈尔,你姨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告诉我,要说达吉喀纳,还是我熟悉。”刘锤子所长带着叫大刘的警察也从前院过来赶他们的爬犁,听到阿斯哈尔正和青格说要带阿娜尔古丽去达吉喀纳,便上前插话。

阿斯哈尔说:“锤子所长,我姨妈叫库木斯汗,是个家庭妇女,您可能不认识。”

“达吉喀纳怎么可能有我不认识的人?叫库木斯汗的己婚哈萨克妇女有三个,一个是牵骆驼的哈德尔别克的老婆,他们家住在村子东边儿山口外面的齐巴勒阿嘎什,另一个会种洋芋的老菜园子吐尔逊巴依的老婆,她们家就在老菜园子住,现在还种土豆;再一个就是刚刚喝假酒死了的铁匠塔布斯的老婆,他们家和青格家也算是邻居,在青格家房子没有卖之前,他们两家住得不远……”

“你说什么,铁匠塔布斯死了,他就是我姨夫。”

“是啊,我们去县城就是去化验铁匠喝的酒有没有毒,现在己经确定,那酒是用工业酒精勾兑的,造假酒黑作坊老板己经被逮捕,我们回去也要拘捕卖假酒的小商店老板王五金。”

阿娜尔古丽能看懂青格跟她说的纯正哈语,看不懂刘锤子的说的汉化了语序的哈语,她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从人们的脸色表情上看出是出了意外的事。她用眼神问青格:发生了什么,还能带我去吗?

青格说:“我带你去。”

阿斯哈尔一拐一拐地朝前院跑,一会儿就从前院传来了哭声,声音悲切而悠长。

听说铁匠还没有下葬,古丽的妈妈决定和古丽一起去达吉喀纳,留下阿斯哈尔看家。

大家都回到屋里,阿斯哈尔和阿娜尔古丽兄妹也不显得多么悲伤,他们对那个铁匠姨夫也没有什么印象。阿斯哈尔安慰妈妈,阿娜尔古丽收拾了一些必带的东西,快中午的时候,两架马拉雪爬犁终于出发了。妮娅、古丽和古丽的妈妈坐青格赶的爬犁在前,牧仁南和大刘小刘坐锤子所长赶的爬犁在后,启程朝着达吉喀纳驰去。

山路险峻,曲折迂回,其实也根本没有路,下山与上山走的也不是一条路线,白茫茫的雪原,全凭着经验,好在上山容易下山难,青格他们下河谷,上山梁,绕过两座山峰,在傍晚的时候,平安回到达吉喀纳。

青格把阿娜尔古丽和她妈妈送去了她的姨姨家,古丽妈妈和她多年没有来往的亲姐姐库木斯汗抱头痛哭,哭的意思好像是姐妹多年分离,而不是铁匠的死。当年因为加勒哈甫游手好闲,还风流成性,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最重要的是他因为投机倒把,还戴着坏分子的帽子,因此,库木斯汗坚决反对妹妹嫁给加勒哈甫,为此铁匠还和加勒哈甫打了一架。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妹俩,从此多年没有来往,当妹妹来看姐姐的时候,姐姐己经成了双目失明的寡妇。在库木斯汗的心里,玛依拉西还是二十多年前那样年轻漂亮,她拉着妹妹的手,“妹妹,你的手这么粗糙僵硬,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是那么狠心地和你断绝了来往,我真的肠子都悔青了。”她又伸出两只手,捧着玛依拉西的脸,仔细地摸着,“额角是你上树掏鸟蛋摔下来,被树枝划破留下的一个伤疤,这耳根有个小瘊子,你的脸怎么这么多的皱纹啊。”

“姐,我都快五十了。”

法医鉴定,老校长和铁匠确实是喝了王五金卖的有毒假酒而首接导致死亡,刘锤子带着两名警察立即对王五金实施了拘捕,王五金没有喊冤,他像一位哲人一样,高声说道:钱不能买来一切,但可以让你卖掉一切;便宜不能占,所有便宜后面都有坑,深浅不同而己。

王五金被刘锤子铐上手铐带走后的第二天,铁匠和老校长同一天,在同一个山坡的林边下了葬。

老校长和老铁匠下葬那天,阿娜尔古丽和她妈妈陪着大姨库木斯汗一起去给她姨夫铁匠塔布斯送葬,阿娜尔古丽搀着她的姨妈,一个哑巴搀着一个瞎子,站在寒风里,身旁是被白雪掩埋了的铁匠的小小的坟墓,那是一个圆木做成的小小的木头房子,孤零零的,没有圆木栅栏的院子,开春雪化后,就会被遮蔽在绿草野花里。

离阿娜尔古丽她们不远,也就是一百来米的同一水平线上,另一个坟墓埋葬的是老校长莫日根。铁匠和老校长是同一时辰出殡的,铁匠家在新村,离西山近,到得稍早一些,送葬的人少一些;莫日根在老村,远一些,送葬的人比铁匠那边多。

两拨送葬的人很快就合在了一起,都穿着平时的衣服,也没啥讲究,就是死者自家人,也没有披麻戴孝的,有人甚至还穿得新鲜,送葬毕竟也是一种比较大的社交场合,穿得讲究些是体面,也是对逝者的尊重。虽然没有说笑的,但人们也并不十分哀戚。

人们在这个坟前撒一把土,绕坟坑一圈,把手捧着的哈达挂到旁边的树枝上,再走到另一个坟坑前,重复着前面的动作,然后就站到旁边的雪地里去。坡上的雪很厚,天也并不寒冷,没有跺脚取暖的,也没有说笑的。在皑皑白雪中,长长的送葬队伍,缓缓地移动着,从这个坟坑移向那个坟坑;两个坟坑中间搭起一个帷幕,两边的拉绳挂满了彩带,帷幕前一条长长的经案,香烟缭绕,哈达飘飘,一个瘦瘦的喇嘛端坐在经案当中,高声诵经,两边两个小沙弥敲着木鱼跟着唱,声音高亢悠扬,在山林中激荡。

时辰己到,诵经声戛然而止,送葬的人轮流拿起铁锹填土堆封,相隔百十来步瞬间就堆起了两座坟,不大的坟头一会儿又被人们铲雪覆盖起来。

人们渐渐地走下山去,所有拉来的东西,除了两具尸体和装殓他们的棺木,怎样拉来的,又被怎样拉走了。林子静悄悄的,山坡一片雪白,只留下杂乱的脚印和雪爬犁的辙痕。

铁匠的小女儿阿碧雅搀扶着她的姨妈——阿娜尔古丽的妈妈玛依拉西,她们的旁边是一起来送葬的,也是铁匠生前的老朋友牧仁南,那天他如果早一些到新村,可能就会在鹅场遇到莫日根,也可能就会和莫日根一起去了铁匠家,那么,今天埋在这个山坡上的,也可能就是他们三个人——莫日根、塔布斯和牧仁南了。校长、铁匠和摆渡人,他们三个曾是一个时代的公众人物,现在己经死了两个,剩下的一个,也是个活死人了,在社会意义上,或者说是职业的角度上说,牧仁南早己经死了。

牧仁南觉得很孤单,青格把他带到达吉喀纳,放在新镇那边的楼房里,就没有了人影,人家确实是有很多公事私事要忙,虽然有吃有喝还有暖气,自己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好在这两天都在帮着铁匠家料理后事,现在后事办完了,走回新镇子去有些远。他是坐了苏赫的爬犁来的,现在等着再坐苏赫的爬犁先回到新村去。刚才青格过来对他说:“牧大叔,您就还坐苏赫的爬犁回新村去,我要先走一会儿,去帮妮娅书记拉东西去新村,您到新村就在苏赫家等我,我办完事去找您,不然您先去我阿爸那儿也行。”

闲了下来,牧仁南心里就犯了嘀咕:我凭啥住青格那儿,住青格那儿干什么?人家青格的阿爸老队长巴特还是住在诺敏家的。人活得都不容易啊,我们这一辈人,现在有吃有喝还有钱花,本来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了,难就难在孩子上了。都说是养儿为防老,哪成想儿孙自有儿孙苦,苦在人心不知足。唉!如果不是因为塔拉,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头了,活着没有了奔头,和死了有多大区呢?

铁匠的儿子苏赫从树林里牵来了马拉雪爬犁,爬犁加宽了加长了,上面还铺着花毡,花毡是从邻居家借的,铁匠家里只一些破烂的羊皮,不好往爬犁上铺。铁匠生前虽然穷,但从来不会欠别人家的钱不还,再说早年也有过红火的时光,生产队的铁匠,谁家没求过他打把斧子、菜刀什么的,就说最近这些年,铁匠是没有啥活儿了,可是家家还都离不开马,骑乘、拉车、套爬犁什么的,交通主要靠的还是马,用马就得用马掌,用马掌就得找铁匠,就算是五金店里也有卖,马蹄大小宽窄不一样,你买回来也得找铁匠给你生炉子,抡锤子,敲敲打打,修整一番才能用。虽然现在讲的是“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可是穷铁匠生前的人缘儿不错。邻居见苏赫用几张破羊皮铺到爬犁上给他的瞎妈妈坐,就从家里拿出了木板和花毡,把爬犁铺得平整厚实又漂亮,扶了瞎眼的库木斯汗坐上爬犁去,还替苏赫赶了爬犁,苏赫要跟着灵柩扶柩而行。

安葬完毕,苏赫牵着铺了花毡的马拉雪爬犁过来,他摘下破羊皮帽子,在破门也裤腿上摔打两下,打掉上面的霜雪,又戴上,对牧仁南说:“牧仁南大叔,谢谢你来给我阿爸送葬,一起回吧,爬犁能坐下,下山也轻便。”

牧仁南想:这铁匠的儿子倒是省心,无忧无虑,没病没灾的,他阿爸死了,阿妈也瞎了,他倒是没事儿人一样,没有乐呵呵的,也不多么悲伤,一个人如果没有了悲喜,也就没有了烦恼,大可以清静成佛了吧。

两座坟前的人都走光了,周围的树枝上挂满了白色的哈达,在微风中摆动。牧仁南朝左右看看,然后走了爬犁跟前,看女人们都坐好了,哑巴阿娜尔古丽蜷了蜷腿,牧仁南坐到爬犁后梢上,爬犁沿着别的爬犁轧出的爬犁印子,弯弯曲曲地绕下山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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