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音攥着檀木匣的手指关节发白，踏出凤仪宫门槛时，忽闻身后传来苏然刻意压低的嗤笑。她垂眸盯着匣上锁扣，那精雕细琢的九连环锁纹泛着冷光，锁芯处还刻着皇后独有的鸾凤徽记，显然是要确保密信只能由她亲手呈给皇帝。
“娘娘留步。”
婉转娇音自垂花门后传来，谢鸾音转身便见身着海棠红云锦裙的贵妃款步而来。鎏金步摇随步伐轻晃，眉间花钿在暮色里折射出细碎金光。贵妃指尖缠着半透明鲛绡帕，状似无意地扫过檀木匣：“妹妹这是要去见陛下？瞧这锁头精巧，倒像凤仪宫特有的机关。”
谢鸾音福身行礼时，余光瞥见贵妃袖中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前日在御花园捡到的、系着密信的绳结。她心底冷笑，面上却惶恐道：“回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说这是在掖庭宫寻到的物件，让臣妾......”
“掖庭宫？”贵妃突然凑近，玉兰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妹妹可知掖庭宫的杂物间，上个月才换过锁？新锁匠是工部尚书举荐的，据说连钥匙齿纹都独一无二。”她纤长手指划过锁面，突然用力按下某处暗纹，九连环竟诡异地转动起来，“妹妹这样的生手，怕是打不开吧？”
谢鸾音瞳孔骤缩，随即掩面娇呼：“娘娘好本事！臣妾正为此发愁，原想着去尚宫局寻个巧手姑姑帮忙......”
“尚宫局？”贵妃嗤笑，指尖在匣面画出蜿蜒轨迹，“妹妹忘了？尚宫令可是皇后的远房表亲。”她突然握住谢鸾音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如交给本宫？正巧本宫宫里有个从波斯进贡来的锁匠，破解机关最是拿手。”
谢鸾音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贵妃死死扣住：“娘娘，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
“皇后？”贵妃松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护甲，“妹妹可知为何昨夜陛下召你去御书房？三日前皇后生辰，陛下赏了她一对东珠耳坠，可第二日，内务府的册子上，这对耳坠却变成了赏赐给你的记录。”她忽然贴近谢鸾音耳畔，“皇后要你做刀，你若真去递了密信，陛下会以为是你在挑拨君臣。”
檀木匣在掌心变得滚烫，谢鸾音咬唇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自然是为妹妹着想。”贵妃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竟是枚与檀木匣锁扣一模一样的赝品，“你只需将这匣子交给皇后，就说锁实在难解，让她另寻他人。至于真正的密信......”她眼波流转，“本宫自会妥当处置。”
谢鸾音盯着锦盒，指尖无意识着檀木匣底部——那里有道不易察觉的刻痕，是前世被灌迷魂散前，她用簪子匆忙留下的记号。此刻她突然福身行礼：“多谢娘娘提点，只是......”她压低声音，“听闻贵妃娘娘与刑部侍郎私交甚笃？臣妾兄长流放前，曾与侍郎大人有过书信往来......”
贵妃的瞳孔猛地收缩，片刻后却笑出声来：“妹妹果然聪明。放心，只要你听话，本宫定会让谢公子平安归来。”她将锦盒塞进谢鸾音怀中，转身离去时，裙裾扫落了地上的鲛绡帕，露出背面用朱砂写的半阙词——正是谢鸾音父亲诗稿里被篡改的句子。
暮色渐浓，谢鸾音望着贵妃远去的背影，缓缓将锦盒收入袖中。檀木匣底部的刻痕硌着掌心，她忽然轻笑出声。这一局，谁是执棋人，谁又是棋子，恐怕还未可知。当她转身走向凤仪宫时，袖中锦盒与檀木匣碰撞出轻微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