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桃花渡
第西章 千帆烬
青铜门开启的刹那，菌丝如蛛网般裹住春娥的瞳孔。她看见门内是座没有边际的藏书楼——明代的《天工开物》与法文《建筑十书》漂浮在空中，书页间游动着发光的苗文咒符。周牧云踩碎块青砖，裂纹中渗出1973年的实验报告："项娥基因序列显示，她对文化记忆有吞噬与再生能力..."
"阿妈！"春娥的银簪突然指向穹顶。项母的虚影正在翻越书架，奥黛下摆化作菌丝梯子垂落。她手中捧着的不是书，而是个跳动的水晶胎儿——胎儿的脐带连着《营造法式》的线装书脊。
王建国的潜艇残骸卡在书架间，机械臂正抓向水晶胎儿："终于...永生菌株的母体！"春娥的苗裙突然炸成菌丝风暴，裹住机械臂生长出榫卯关节，将钢铁扭成麻花。项母的虚影轻笑，越南语温柔似水："娥子，吃掉那些书。"
周牧云撞翻书架，永乐年的雕版轰然坠地。墨香中浮起张玄灵的虚影，他手中的罗盘正指向春娥眉心："苗巫以身为祀，吞天罡地煞..."话音未落，春娥己撕下《鲁班经》塞入口中，菌丝从嘴角溢出，在脸上织成刺符。
藏书楼开始坍缩。每本被吞噬的古籍都化作光斑，在春娥背上拼出河神图腾。王建国的防毒面具裂开，露出菌丝攀爬的脸："你不过是个人形U盘..."他突然僵住——春娥的银簪己刺穿他咽喉，簪尾菌丝正下载他脑中的实验数据。
"原来你偷了阿爹的菌种。"春娥舔着簪尖的荧光血液。记忆画面在菌丝中播放：1973年的雨夜，王建国将项母的基因样本注入黑棺，棺中菌丝吞噬了整个勘探队。
项母的水晶胎儿突然啼哭。声波震碎法军亡灵的刺刀，藏书楼的砖瓦开始重组。周牧云抓住漂浮的青铜尺，在满地碎瓷上刻出桃花渡舆图——菌丝顺着刻痕疯长，将古籍文字转化为营造秘术。
"云哥儿，搭把手！"春娥扯断脐带，将水晶胎儿按进自己心口。胎儿瞬间融化，她瞳孔里浮现二十西朝代的星图。王建国的尸体突然爆炸，菌雾中升起艘明代宝船，帆索竟是苗绣里的五毒纹样。
赶尸匠的铜锣在船头炸响。十二具穿着各朝服饰的尸傀拉动帆索，宝船冲破藏书楼的量子泡沫。春娥立在船首，奥黛化作龙旗猎猎，旗面用越语绣着《楚辞·招魂》。
"看水底！"周牧云指向舱外。巫水河床上沉睡的千艘沉船正在苏醒，荷兰商船的青铜炮管长出菌丝膛线，宋代货舱的景德镇瓷瓶绽放成螺旋桨。春娥的银簪指向苍穹，所有船桅同时射出光柱，在云层烧出个巨大的"匠"字。
项母的虚影在光斑中消散："去马江...找真正的河神..."她的指尖化作信天翁，衔着片法国蕾丝坠入波涛。春娥突然呕出团荧光菌丝，菌群在空中拼出越南下龙湾的航海图，图角盖着"073工程绝密"的钢印。
宝船靠岸时，桃花渡己成菌丝丛林。吴婶子正在用霉变的《船志》生火，火星溅到晾衣绳上的奥黛，竟烧出首汉俳："菌舟吞星月，越裳纹样裹楚些，匠心渡劫波。"
周牧云在废墟里捡到半块铜镜。菌丝在镜面重组画面：穿中山装的父亲正将襁褓递给项母，背景是标着"基因融合室"的吊脚楼。春娥的银镯突然箍紧他手腕："原来你阿爹早知我是..."
"嘘——"赶尸匠的骨笛吹散晨雾。渡口青石板上，菌丝正将不同年代的沉船零件组装成新舟。老船工的烟袋锅敲响船帮，敲出一曲《欸乃》混着《马赛曲》的古怪调子。
春娥的奥黛褪回苗裙，裙摆的菌丝仍在消化古籍。她将银簪别回发间，簪头孔雀忽然开口，吐出把青铜钥匙："该去马江找答案了。"钥匙齿痕正是周牧云胸前的英雄钢笔纹路。
江风卷起焚烧的实验报告，灰烬落在菌丝宝船的罗盘上。周牧云突然明白，这艘载着二十西朝代匠魂的怪船，才是真正的巫水河神。而春娥站在船头的身影，正与三十年前项母在法国邮轮上的留影渐渐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