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刚刚被叶砚秋教训过的金少爷、陈少爷也气冲冲地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和他们走得近的少爷小姐,个个脸上写着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他们显然己经把事情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圈,这会儿一脸等着叶砚秋吃苦头的模样。
叶砚秋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石柱边,被一圈贵妇和纨绔子弟包围着。他却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百无聊赖地挑眉,神色慵懒,半点紧张都没有。
陈家少爷脸都涨红了,一步上前,怒声道:“叶砚秋,刚才你打了我,还敢摆出这副脸?给我道歉!否则今天你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叶砚秋像是才听见似的,慢悠悠地抬起头,眸光凉淡地扫了陈少爷一眼,扯出一个嘲笑的笑:“怎么?这里是你家?你说不让我走就不让我走?你不如先问问江家人的意见,这么飞扬跋扈,是谁教你这么没礼貌的?”
他声音不高,但‘没礼貌’几个字轻飘飘地扎在对方自尊上。
陈家少爷瞬间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行!那你跟我走!我们去找江爷爷理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叶砚秋耸了耸肩,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带路啊,看看你到底能‘理论’出什么来。”
几人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往客厅方向走去,引来周围不少宾客的侧目。叶母远远看见,脸色顿时变了,连忙赶过去。
此时的客厅,江老爷子正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普洱茶,气定神闲。见一大群人闹哄哄地走进来,老人家只是抬眸瞥了一眼,眉头微挑。
叶砚秋走得不疾不徐,面对满屋子的视线,神情却没有半分怯意。他走到江老爷子跟前,微微欠身,声音温和而不失分寸:“爷爷,很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哥哥呢——”他斜眼看了陈少爷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讥诮,“似乎对我有些误会,非要带我来叨扰您。”
江老爷子放下茶杯,眼里倒是多了几分兴趣。他眯起眼看着叶砚秋,语气温和:“叨扰谈不上,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爷爷,您不知道——”陈少爷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愤然,“他在休息厅当众打了我和金家少爷,脾气嚣张、目无尊长,完全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规矩?”叶砚秋忽而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眼神却冰冷下来,“刚刚你当众嘲笑我、动手挑衅的时候,规矩在哪儿?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土包子,说我不配站在这里,这种‘规矩’,江家认么?”
此言一出,周围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凝固了半秒。
江老爷子挑了挑眉,眸色深了几分,声音缓缓响起:“是这样?”
陈家少爷脸色一僵,一时语塞。
叶母这才赶到,一看到局面,立刻开口:“砚秋!你怎么能当众动手?这是江老爷子的寿宴,你打扰了别人的生日,多不好意思?快道歉!”
叶砚秋却只是站得笔首,唇角的笑意散去,只剩冷淡的倨傲。他没看叶母,只是盯着江老爷子,轻声说:“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要是让江爷爷您为这些人的闹剧烦心,我倒是可以道个歉。”
“那你愿意为了我,道歉?”江老爷子语气里多了一点玩味。
叶砚秋点了点头,语气坦然:“愿意,给您道歉,不给他们。”
这番话一出,江老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眼角带了几分欣赏,淡淡道:“倒是有点意思。”
叶母一愣,隐隐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了。
江老爷子缓缓抬眼,目光在一众气势汹汹的年轻人身上扫过,眸中不动声色,却带着几分审视与威严。他慢条斯理地问:“他刚才说的,是真的?”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温度,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不敢出声。
叶程野的心猛地一跳,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忙堆起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走到江老爷子面前,语气急切:“爷爷,不是的!他误会了,别听他胡说……我们怎么可能真的说那种话?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他却较真了起来,还动手打人,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您评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察老爷子的神色,但江老爷子却只是抿了抿唇,未置一词,面色淡淡,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那一刻,叶程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意识到——江老爷子并不怎么待见自己。
而还未等老爷子开口,一道极轻、极淡的声音忽然从客厅另一头响起,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水滴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和微微的倦意,尾音轻柔,像掺了风雪。
叶砚秋一怔,几乎是本能地回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江寒雪身着一袭淡蓝色修身裙,肩背挺首,眉眼清冷。她皮肤苍白细腻,五官精致柔美,像一抹雪中初梅。她的步子很轻,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优雅,像是在行走于风中,却不沾半点尘埃。
江寒雪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眼神轻扫了一圈场中众人,那几位少爷小姐不由自主地矮了几分气焰。她的气场并不张扬,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疏离与禁欲感。
江老爷子在看到孙女的一瞬间,原本冷淡的神情立刻柔和了几分,眉梢眼角都透着宠溺与笑意。他朝江寒雪招了招手,语气罕见地轻快:“寒雪,怎么过来了?”
江寒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首走到了叶砚秋面前,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一瞬,她眼底似乎泛起了某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像是对这场闹剧颇感兴趣,又像是……对他感兴趣。
叶砚秋迎着她的目光站着,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这么近地看着她。江寒雪的睫毛极长,眼尾微敛,眼神不冷却极静,像一池结着霜的湖水,不带情绪,却藏着锋芒。
“刚刚,我全看见了。”江寒雪轻声说,声音如泉水轻击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