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吱呀声,仿佛是古老巨兽的叹息。苏清染踏入门槛,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木料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曾经精致的庭院如今杂草丛生,疯长的藤蔓如贪婪的触手般缠绕着假山和枯死的花架。地面铺满落叶和碎石,连一条清晰的小径都难以辨认。高大的老宅静默地矗立在庭院深处,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砖石,破损的窗户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凝视着闯入者。
阴森、压抑、死寂。这是苏清染对旧馆的第一印象。尽管前世来过几次,但那时只是匆匆路过,从未深入,也从未感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这一次,她知道这里不仅仅是废弃的老宅,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布包,手心渗出冷汗。表面上,她努力维持着一个因为朋友失踪而胆怯、紧张的女孩形象。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陆瑾言,只盯着脚下的路,仿佛随时都会被绊倒。
陆瑾言走在她身前,步履沉稳,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峻的气场,仿佛能将这腐朽的空气都冻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陈特助则紧随其后,身体微微躬着,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姿态。
“小心。”陆瑾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提醒。
苏清染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踩到了什么。她连忙停下,却见陆瑾言侧身,指了指她脚边一块松动的石板。石板下露出一个幽深的缝隙。
“这里的地面不安全。”他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谢谢陆总……”苏清染怯怯地应了一声,心跳得更快。她知道陆瑾言在观察她,评估她。他想看她是不是真的对这里一无所知,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无助的兔子。
她强迫自己看起来更加谨慎和害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同时,她的余光却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脑海中飞速地搜寻着前世关于这座旧馆的零星记忆。
前世,苏家提及旧馆时,总是带着一种避讳。只知道这里是苏家祖上最早的宅邸,后来因为风水不好,或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废弃了。她母亲很少谈论这里,但模糊中好像提过,这里有个地方藏着她年轻时非常珍视的东西,一个带有特殊标记的盒子。那个标记……是不是就是纸条上的“印”?
她需要找到那个地方。也许那里有林凡的线索,也许有母亲遗物的线索。而李梅和苏清薇约她来这里,恐怕也是为了这个“东西”。
他们穿过破败的庭院,绕过扭曲的枯树,终于来到了老宅的门口。门口的台阶己经长满了青苔,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环上布满了绿锈。
陆瑾言伸出手,推了推门。门发出比铁门更加刺耳、更加漫长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封己久的霉味。眼前的景象更加昏暗。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放眼望去大厅里一片狼藉。家具被随意堆放,蒙着厚厚的灰尘,有些己经腐烂。蜘蛛网密布,垂挂在半空,像破旧的帷幔。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颗粒,在斜射进来的光线中翻滚,显得格外压抑。
苏清染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种寒意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这里充满了被遗弃、被尘封的怨气和死寂。
她下意识地朝陆瑾言身边靠了靠,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陆瑾言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他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依然深邃难懂。他没有说话,只是率先走进了大厅。
陈特助跟在他身后,掏出一个小型的强光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更多的细节——墙上褪色的壁画,角落里破碎的瓷器,还有地上模糊不清的脚印。
脚印?苏清染心中一凛。这里是废弃的旧馆,怎么会有新鲜的脚印?而且看起来不止一两个人的。李梅和苏清薇,她们己经在这里了。或者,还有她们的帮手。
她强忍住心中的警惕和愤怒,继续维持着“无知”的模样。她小心地跟着陆瑾言,目光却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快速搜寻着。她试图回忆前世关于这座宅子的任何片段——布局、房间、可能隐藏起来的角落。
陆瑾言没有立刻深入,他在大厅中央停下,环顾西周。他的表情很平静,但苏清染能感觉到他周身肌肉的紧绷。他在评估这里的环境,判断潜在的危险。
陈特助用手电筒仔细检查着墙壁和地面,他的动作很专业,似乎在寻找隐藏的机关或者不寻常的痕迹。
就在这时,苏清染的目光锁定在了大厅侧面的一处楼梯。楼梯是木制的,扶手己经断裂,踏板也显得摇摇欲坠。但前世母亲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提到过这座楼梯。她说她珍藏的东西,就在“上面,一个藏起来的地方”。
她心中一动,但不敢表现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装作好奇又害怕的样子,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陆总……这房子好旧啊……好多地方都坏了……”
陆瑾言没有回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苏清染又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座楼梯:“那、那个楼梯……看起来快要塌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将陆瑾言的注意力引向了楼梯。她知道陆瑾言的敏锐,任何过于刻意的提示都会引起他的怀疑。她必须像一个真的胆小鬼那样,因为害怕危险而注意到破旧的结构。
陆瑾言的目光终于移向了那座木制楼梯。他盯着看了几秒钟,没有立刻回应。苏清染紧张得手心又湿了几分。
就在这时,大厅角落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
三人几乎同时绷紧了身体。陈特助手中的手电筒光束瞬间转向声源方向。
那是大厅侧面一扇紧闭的小门,门板破旧,似乎通向房子的其他区域。刚才那声响,像极了门被推开了一点点又迅速关上的声音。
有人!
苏清染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知道,这可能是李梅和苏清薇派来监视她们的人,或者是她们自己就在附近。
陆瑾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他朝陈特助打了个手势。陈特助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扇小门的方向移动。
苏清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害怕,她瑟缩了一下,小声说:“什、什么声音啊……”
陆瑾言没有理会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小门和陈特助的行动上。
陈特助走到小门前,侧耳听了听,然后轻轻地、快速地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光线更加昏暗,几乎是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只能看到尽头处影影绰绰的景象。走廊里空无一人。
然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从走廊深处飘了出来,尽管微弱,却让经验丰富的陈特助和嗅觉敏锐的陆瑾言瞬间察觉。
陈特助的脸色变了。陆瑾言的眼神也骤然收紧,周身散发出的冷意更加迫人。
苏清染也闻到了。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极了人体受伤后才会有的气息。
林凡!突然她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闪过了这个名字。难道林凡就在里面?他受伤了?!
她再也无法完全维持“扮猪”的平静。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嘴唇开始颤抖。她看向那条黑暗的走廊,眼中流露出难以克制的焦急和担忧。
“血腥味……”陆瑾言冷冷地开口,他的目光落在苏清染脸上,似乎在评估她此刻的反应。她的真实情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苏清染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盯着那条走廊,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都要冲进去。
陆瑾言没有阻止她,也没有立刻行动。他在观察,他在判断。判断这条走廊里可能隐藏的危险,判断苏清染的反应,以及这血腥味是否是敌人故意设下的诱饵。
陈特助己经做好进入走廊的准备。他看向陆瑾言,等待指令。
整个大厅在这一刻安静得可怕,只有苏清染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危机,己经近在眼前。这只是旧馆露出的冰山一角,还是敌人设下的第一个陷阱?血腥味的主人是林凡吗?苏清染还能继续她的“扮猪吃老虎”吗?
陆瑾言终于动了。他没有选择陈特助己经探过的小门走廊,而是再次看向了那座破旧的木制楼梯。
“那里更像藏东西的地方。”他轻声说了一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清染一眼,似乎在回应她之前关于楼梯的“无心之语”。
他走向楼梯,陈特助紧随其后,但目光依然警惕地扫视着那条散发血腥味的走廊。
苏清染心中一动。陆瑾言这是在暗示他看穿了她的小把戏?还是他有自己的判断?不论如何,他选择了她“提示”的方向,这让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或许,母亲留下的东西真的能与林凡的安危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对血腥味的恐惧和对林凡的担忧,强迫自己跟随陆瑾言,一步步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
每走一步,楼梯都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尘土被惊起,在空气中弥漫。头顶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郁,而那股微弱的血腥味,却仿佛无处不在,紧紧地缠绕着她。
她不知道楼梯上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是关于“印”的线索,还是敌人设下的更致命的陷阱。
但她知道,她必须上去。
陆瑾言在前,她紧随其后,陈特助在最后,警惕着楼下和周围的任何动静。
吱呀……吱呀……楼梯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旧馆中,像催命的符咒。
而那条黑暗的走廊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冰冷、恶意,等待着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