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全”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声习惯性的、带着痰音的轻咳。
他拿起掉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王开全的手机，指纹解锁，动作熟练得如同使用自己的东西。
他翻出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为“张狗”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带着讨好和紧张的中年男声：“喂，开全哥？您…您找我有事吗？这么晚了……”
显然，这个时间点接到王开全的电话，让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安。
“王开全”立刻换上了一副醉醺醺、却蛮横无比的语气，对着话筒咆哮起来，唾沫星子仿佛要穿透电波喷到对方脸上：“他妈的！怎么回事！东郊老李家那破房子！一个月了！一个月了！怎么他妈还没给老子搬走？当老子的话是放屁吗？！”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住了，声音都带着颤：“开…开全哥，您消消气！不是我们不办事啊！是…是那家老两口，还有他们家那个倔儿子，死活不肯松口啊！您给的那个数…他们…他们不太满意啊……”
“不满意？！”
“王开全”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威胁：“老子给他们钱是看得起他们！一群泥腿子，还想坐地起价？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告诉你，张麻子！明天！明天早上！老子要是再看到他们还杵在那儿碍眼，你就不要混了！”
“是！是！开全哥！我懂！我懂！明天！明天一定办妥！” 电话那头的张麻子吓得连声保证。
“等等！”
“王开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醉醺醺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贪婪之色：“我他妈想起来了上次去看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他家有个丫头？好像…长得还挺水灵？叫什么…小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更加紧张了：“是…是有个闺女…叫李芳…在…在附近南大上学…”
“哼…南大？可惜了…”
“王开全”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随即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你把人给我‘带回来’。记住，是‘带回来’，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老子亲自跟她‘谈谈’，开导开导她…说不定，她爹妈就想通了呢？懂了吗？”
“带…带回来？”
张麻子的声音充满了惊愕和犹豫，“开全哥…这…这怕是…”
“怕什么？！”
“王开全”粗暴地打断他：“按老子说的做！出了事有我顶着！明天晚上，我要在‘蓝调’后面的仓库见到人！办不好…你知道后果！”
“是！开全哥！明白！一定办好！”
电话那头传来张麻子咬牙应承的声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狠劲。
“王开全”没有再废话，首接挂断了电话。
他，或者说林渊，缓缓靠回驾驶座的真皮椅背，脸上那属于王开全的醉意、暴戾和淫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纳戒之中拿出一管针剂，随后注入了王开全的体内。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渊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
阳光透过出租屋陈旧的窗户，洒在未完成的画布上，描绘着一片宁静的湖泊。
林渊或者说，此刻完美伪装成“李然”的林渊正握着画笔，指尖平稳，眼神专注而温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画布上的光影。
他刻意放慢了动作，每一笔都带着李然特有的细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模仿的痕迹。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利刃般撕裂了房间的宁静！
林渊（李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立刻放下画笔，脸上自然地浮现出被打扰的微微不悦和一丝疑惑。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二叔”。
接通电话。
“喂，二叔？怎么了……”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猛地炸开一阵撕心裂肺、几乎不声的哭嚎，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痛苦和天塌地陷般的崩溃。
“小然！小然啊！芳芳！芳芳她……她出事了！我的芳芳啊！”
那声音如同淬毒的钩子，狠狠刺入耳膜，林渊（李然）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惊恐和焦急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二叔！怎么了？芳芳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在哪！”
他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真实的颤抖和惊慌，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手足无措的关切。
完美的表演，将“李然”这个角色面对亲人噩耗时的本能反应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你快过来…快过来看看吧！东郊…老房子这边…芳芳她…她……”
电话那头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和绝望的喘息，根本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二叔！你等着！我马上到！！”
“李然”对着电话嘶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他不再多问，猛地挂断电话，甚至顾不上换掉沾着颜料的居家服，抓起钥匙就冲出了房门，动作仓惶而真实。
他骑着电动车一路狂奔，心脏“砰砰”狂跳，脸上交织着焦急、恐惧和不敢置信。
穿过熟悉的街道，绕过几个巷口，首奔城市边缘的东郊。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那片熟悉的、曾经是李杰家院落的区域时，眼前的景象，让“李然”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在了原地！
废墟！
昨天还勉强算是个家的地方，此刻己彻底沦为一片狼藉的废墟。
断壁残垣，瓦砾遍地，那扇熟悉的木门被暴力踹碎，散落在地上。
屋内的家具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电视机屏幕碎裂，桌椅板凳断腿折臂，锅碗瓢盆的碎片混合着衣物、书本散落得到处都是。
墙壁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打砸痕迹和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喷溅状血迹！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在那坍塌了一半的土墙根下，一个身影蜷缩着。
是李杰。
他浑身是血，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染红了他花白的头发和半边脸颊。
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己经骨折。
但这一切的伤痛，似乎都远不及他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人带给他的万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