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震得签字笔滚落在地,田凌云弯腰时瞥见王律师手机屏幕上的“声纹鉴定报告”——那截在女儿病房偷录的对话,此刻正用加粗红字标注着“未剪辑”。
“明早八点就送警局。”王律师捡起钢笔,笔帽上的金鹰徽章映着火锅店霓虹,“现在该担心的...”他话没说完就被推门而入的外卖员撞散,塑料餐盒里红油泼在煎定报告复印件上,蒸腾的麻辣味里混着丝海鲜腥气。
田凌云手机屏忽然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城西汽修厂见,否则你女儿明天的 CT 检查单会多出个惊喜】。
他攥着滚烫的手机,突然想起焦黑餐车残骸里那片反光的冷冻包装袋——和此刻红油里漂浮的透明虾壳如出一辙。
汽修厂废轮胎堆成的山丘后,张阿姨裹着貂绒大衣坐在折叠椅上,脚下踩着半盒发霉的糯米粉。
“小田啊。”她磕着瓜子,吐壳时故意瞄准田凌云沾着酱汁的鞋面,“当年你摆摊占我位置,现在又偷录人家夫妻私房话?”
王律师刚要开口,生锈的卷帘门突然哗啦啦落下。
三十米开外的拆解台上,某个套着龙虾玩偶服的人正用砂轮机打磨车架,火星溅在张阿姨貂毛领口,烧出个焦黑的洞。
“行车记录仪备份在我这儿。”田凌云甩出三张照片。
第一张是暴雨夜张阿姨往他酱料桶倒白色粉末,第二张是海鲜市场转账记录,第三张竟是女儿病房窗台——沾着冷冻墨鱼仔碎屑的脚印清晰可辨。
卷帘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剐蹭声,刘记者扛着摄像机从狗洞钻进来,镜头红灯亮起的瞬间,张阿姨打翻的瓜子罐里滚出颗带牙印的胶囊。
“这...这是维生素!”她慌忙用高跟鞋碾碎,鞋跟却粘上暗红色缓释药剂。
“上个月 15 号下午三点。”王律师突然开口,“你在东港码头海鲜冷库支取了二十万现金。”
他手机播放的监控录像里,戴鳄鱼皮手套的手正把密封袋塞给张阿姨,袋口露出半截熟悉的浅绿色药盒。
废轮胎缝隙里忽然钻出只灰老鼠,叼走张阿姨掉落的胶囊拔腿就跑。
田凌云盯着那抹飞速消失的灰影,想起女儿说梦见会发光的糯米团时,床头监测仪突然异常的血压曲线。
“我要告你们诽谤!”张阿姨踢翻折叠椅,貂毛大衣勾住生锈铁钉扯出个大口子。
她摸出最新款折叠屏手机,锁屏照片竟是前妻和奸夫在游艇上碰杯的画面,香槟泡沫里浮着半片抗抑郁药。
刘记者突然把镜头转向汽修厂后墙,那里钉着张泛黄的外卖地图。
某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旁,歪歪扭扭写着“芳芳幼儿园”的缩写字母,墨迹晕染处还粘着粒没化开的冰糖山楂。
远处砂轮机突然爆出团蓝火,戴龙虾头套的人慌张逃窜时,玩偶服尾巴扫倒了油漆桶。
田凌云看着缓缓漫过鞋底的宝蓝色液体,突然想起女儿化疗后第一次笑,是在他用食用色素调出星空凉粉的那个夏夜。
“王队半小时后到。”刘记者晃了晃正在首播的手机屏幕,弹幕正疯狂刷过“鳄鱼皮鞋转账记录曝光”。
她背包侧袋插着的录音笔指示灯诡异地闪着,节奏竟与医院监控警报同频。
张阿姨突然抓起拆解台上的刹车油泼向摄像机,王律师的檀木公文包精准挡住飞溅的液体。
浸透的皮质渗出古怪的酱香味,田凌云瞳孔骤缩——这味道和他那辆被烧毁的餐车里残留的秘制卤香一模一样。
“田哥!”卷帘门外传来小刘的吼叫,伴随金属撞击声,二十几个摆摊用的不锈钢餐盒从缝隙滚进来,每个都刻着不同的海鲜图案。
最底下那个盒盖内侧,赫然贴着张冷冻库出货单复印件,收货人签名处画着个卡通鳄鱼头。
汽修厂顶棚突然落下暴雨,漏水在油污地面汇成细流。
田凌云看着蜿蜒至脚边的污水突然变红,抬头正见生锈的消防栓在压力下崩裂,喷出的锈水在空中划出条血线,精准浇灭了仍在冒烟的砂轮机。
暴雨冲刷着汽修厂的铁皮顶棚,漏水的缝隙在天花板上划出闪电状的光痕。
李警官的皮鞋踩在混着油污的积水上,溅起的锈红色水珠落在那张泛黄的转账单复印件上。
他弯腰时,肩章在应急灯下闪烁出细碎的金光,正好映亮了单据末尾鳄鱼头标志旁的数字水印。
“张美娟女士。”李警官用镊子夹起半片被老鼠啃过的胶囊壳,“市局物证科在令郎书包夹层发现了同款抗抑郁药,据他班主任说……”
他忽然掀开工具箱,保鲜膜包裹的章鱼烧模具上还粘着焦糖色的药渍,“上周的家长开放日,您用这个给孩子们做点心了?”
张阿姨的貂毛领子突然炸开,她踉跄着后退时踢翻了汽油桶。
蓝黑色液体漫过刘记者掉落的录音笔,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里突然爆出前妻的尖笑:“那个蠢货还在给芳芳煮海鲜粥?不知道化疗患者最忌——”
“安静!”李警官的警棍敲在拆解台边缘,震得龙虾玩偶头套滚落在地。
头套内侧用荧光笔涂鸦的路线图,正与田凌云手机里女儿病房监控的移动轨迹完全重合。
王律师突然掏出紫外线灯,照出张阿姨貂皮内衬上大片荧光反应——和餐车纵火现场提取到的助燃剂成分完全一致。
“十月二十三号下午西点。”李警官翻动着平板电脑里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戴鳄鱼皮手套的手正将密封袋塞进幼儿园玩具柜,“您用冰糖山楂当诱饵,哄骗芳芳小朋友吃下掺有海鲜粉的糯米糍。”
田凌云一拳砸在生锈的货架上,震落了二十几个不锈钢餐盒。
最底层那个刻着墨鱼图案的盒盖弹开,冷冻库出货单的签收日期,竟与女儿第一次病危通知书的时间分秒不差。
刘记者突然将首播镜头转向拆解台底部,某块被砂轮机磨出缺口的钢板内侧,用激光刻着前妻公司的标志。
“该收网了。”李警官的蓝牙耳机突然传出电子音,汽修厂卷帘门应声升起。
三辆警车顶灯将雨幕染成红蓝交错的绸缎,张阿姨的高跟鞋卡在排水沟里,鞋跟断裂处露出半张微型存储卡——正是美食节投毒案缺失的监控记录。
王律师的金丝眼镜突然反光,照亮了仓库角落的旧冰柜。
掀开的盖子上积满油垢,但把手处崭新的指纹与奸夫上周在警局留档的完全匹配。
田凌云抓起冰柜里结霜的海鲜包装袋,保质期标签下隐约透出浅绿色药盒的轮廓——和女儿床头柜里那个被调包的维生素瓶一模一样。
“爸爸……”首播画面突然跳转到医院走廊监控,芳芳正举着星空凉粉朝镜头笑。
她病号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蜡笔画,歪歪扭扭的鳄鱼头上戴着厨师帽,旁边标注着“坏人叔叔”的拼音。
雨势渐弱时,田凌云蹲在汽修厂门口拧干衬衫下摆。
混着铁锈味的水珠坠落在夜市的霓虹里,他突然注意到对面烧烤摊的油烟走向异常——青色烟雾在“张记海鲜粥”的灯牌前打了个旋,像极了他秘制卤香引发的气流纹路。
“田哥!”小刘抱着热气腾腾的保温箱冲过来,掀开盖子露出二十个雕花不锈钢饭盒。
最上层那盒麻婆豆腐正微微颤动,红油表面浮现出类似财务表格的油花图案。
田凌云用竹签轻轻一挑,辣油竟在饭盒底部汇成一条弯曲的路线,首指三个街区外的金融大厦——前妻公司的所在地。
夜市的嘈杂声里,他摸出女儿落在保温箱夹层的蜡笔。
柠檬黄线条在潮湿的柏油路上画出一条发光的小路,尽头消失在城管执勤车的阴影里。
执勤车前挡风玻璃上粘着的樱花状油渍,与那晚被泼脏的鉴定报告污痕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