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雨痕扭曲了电视画面，田凌云用拇指抹开保温桶边缘凝结的水珠。
白粥混着皮蛋碎在舌尖化开，他盯着前妻耳垂上那抹幽蓝，突然想起三年前结婚纪念日摔碎的那对翡翠耳钉——
当时她哭着说被抢劫，脖颈上的红痕现在想来分明是的掐痕。
"爸爸，"芳芳扯了扯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下摆，"护士姐姐说今天可以吃小馄饨。"
监护仪跳动的绿光映在孩子瞳孔里，田凌云摸到女儿输液管上凝结的细小水珠，突然将橙子皮撕成月牙状：
"等会儿让李大爷帮忙看会儿摊，爸爸带你去电视台玩好不好？"
市政大楼17层的咖啡机发出呜音。
刘记者把三份不同角度的监控截图铺在会议桌上，鲜奶拉花在美式咖啡里洇出漩涡：
"五个月前江滨公园儿童失踪案，三个月前城南物流仓库纵火案——"
钢笔尖戳中前妻出现在每个案发现场的模糊侧影：
"再加上昨天垃圾处理站挖出来的三本假账，足够做个连续报道了。"
田凌云从帆布包里掏出裹着保鲜膜的韭菜盒子，油渍在会议记录本上洇开星图：
"这是阿珍案板上第三道刻痕对应的日期。"
他转动盒子露出底部焦痕，韭菜碎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那天她往我的剁椒酱里加了蓖麻毒素。"
窗外的暴雨在钢化玻璃上撞成碎缝。
导播间里二十块监控屏同时亮起时，刘记者按住耳麦的手在颤抖——
首播画面里前妻正对着镜头拭泪，背景音乐却混进了儿童监护仪特有的滴答声。
田凌云突然抱起芳芳站在补光灯下，孩子手腕上的住院手环扫过镜头编码区，自动触发了电视台资料库里的车祸现场视频。
"叔叔阿姨们看！"芳芳突然指着悬浮提词器咯咯笑起来，肉窝里还粘着馄饨皮的小手在空气中抓握。
导播吓得打翻枸杞茶，却见首播信号突然切入半年前美食街监控——
画面里奸夫正往田凌云的卤汤锅里倾倒工业色素，而背景音里《欢乐颂》的八音盒旋律与此刻前妻采访背景音完全重合。
舆情监测屏上的红色曲线在凌晨两点二十七分达到峰值。
田凌云蹲在住院部安全通道里卷烟，看着手机屏幕上“恶魔夫妻影帝级表演”的热搜词条，突然听见防火门外传来硬币落地的脆响——
七枚一元硬币排成北斗七星状，每枚都沾着城南垃圾处理站特有的腐殖质。
"他们买了三十八个营销号。"刘记者踩着恨天高从阴影里走出来，鞋跟碾碎第三枚硬币上的青苔，"可惜雇的水军连小龙虾和基围虾都分不清。"
她亮出平板电脑上正在首播的海鲜市场，画面里戴金链子的胖老板正指着标注"田记秘制"的龙虾桶怒吼：
"这特么明明是澳洲岩龙！哪个王八蛋说我们用福尔马林泡的？"
晨雾漫进ICU走廊时，田凌云正在给女儿读《小王子》。
监护仪突然发出心跳合鸣的嗡鸣，他抬头看见玻璃窗外掠过成群麻雀——
十七楼的高度，鸟群却在窗框上排出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芳芳突然坐起身扯掉氧气管："爸爸，那个阿姨的耳环在唱歌。"
此刻在城南旧码头，李警官盯着证物袋里闪烁微光的翡翠耳钉。
痕检科小伙子的镊子刚碰到宝石表面，微型接收器突然爆出刺耳童音。
潮水漫过破败的堤岸时，他们从生锈的集装箱里挖出六个贴着"儿童玩具"标签的金属箱，箱体温度计显示零下十八度——
与美食节当天冷鲜车失踪时的运输温度完全一致。
暴雨初歇的傍晚，田凌云在美食街支起橙黄色雨棚。
他把最后三份酸辣粉递给便衣警察时，突然往辣椒油里撒了把白芝麻。
油星溅到便衣的录音笔上，藏在葱花里的纳米级窃听器突然开始播放某段加密通话："......下周慈善晚宴动手......"
声音被收银台突然响起的陌生铃声切断，来电显示是八个零组成的虚拟号码。
霓虹灯在积水中碎成流动的糖霜，田凌云蹲在“田记秘制”的餐车前擦拭铁铲。
当油污渗进掌纹的裂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穿着碎花衫的老太太攥着褪色的环保袋，枯枝般的手指正把发霉的房产证往他的围裙兜里塞。
“小田啊……”老人喉间的痰音混着江风呜咽，“当年他们说给我养老送终……”
开裂的指甲抠着合同页上鲜红的指印，那是三年前前妻以养老公寓名义集资的凭证。
田凌云摸到纸页边缘干涸的泪渍，突然想起女儿化疗时落在无菌布上的冰激凌，都是被人碾碎又凝固的甜。
二十米外的榕树阴影里，穿着棒球服的青年正用首播镜头对准这一幕。
当老太太颤巍巍地掏出注射胰岛素用的冰袋，说这是前妻承诺的“抗癌神药”冷藏装置时，弹幕突然炸开成片的银杏叶特效——那是渐冻症患者家属们的专属图标。
“田老板！”穿着校服的女孩冲破人群，马尾辫上别着的向日葵发卡沾着雨水。
她将揉皱的化验单拍在餐台上，指腹按着“重金属超标”的检测结果：“去年全市中学生厨艺大赛，她送来的橄榄油……”
话没说完就被韭菜盒子的焦香噎住，田凌云默默往她手里塞了杯桂花酿，杯壁凝着的水珠恰好盖住家长签字栏里“监护人：林淑珍”的字样。
芳芳踮脚往女孩书包里塞了包南瓜籽，塑料包装上歪歪扭扭画着三颗星星——这是孩子在化疗室发明的勇气徽章。
夜市灯光流过她后颈的留置针胶布，竟映出彩虹似的光晕。
刘记者踩着满地举报信走来时，高跟鞋跟正扎中某张合影里前妻的笑脸。
她扬了扬正在首播的手机画面：海鲜市场胖老板抡起澳洲龙虾抽打水军头子，虾钳上还勾着半截伪造的质检报告。
“十九个受害者愿意出庭作证。”她将发烫的手机贴在餐车铁板上，滋滋声中飘起带着海鲜味的白烟。
田凌云握铁铲的手忽然顿住。
油锅里浮起的葱渣正拼成某个模糊的日期——正是三年前女儿确诊那日，前妻说去北京找专家，却在机场贵宾厅与奸夫拥吻的照片此刻正在热搜上沸腾。
他舀起一勺辣油浇在照片投影的位置，却听见“叮”的一声，某粒金属物撞在餐车支柱上。
蹲身摸索许久，指尖触到一枚冰凉的金镶玉平安扣。
放大镜下的莲花纹里藏着针孔大小的刻痕：G793。
王律师清晨发来的走私案卷宗编号在脑海中闪现，与女儿住院费账单上消失的七十九万三千元精确吻合。
夜市喧闹声突然出现半秒卡顿。
田凌云抬头望见无人机群掠过月亮，机翼投下的阴影在地面拼出短暂的心电图波形。
芳芳的童话书里夹着的医院收据无风自动，某张CT片背面的水渍渐渐显影成经纬度坐标。
“明天要下雪呢。”芳芳指着餐车上凝结的冰花，呵出的白气在玻璃罩上画出六棱形。
孩子掌心躺着的南瓜籽不知何时裂开了缝，嫩芽蜷曲的形态竟与走私船龙骨结构图惊人相似。
收摊时最后一位顾客是裹着貂皮大衣的哑女。
她将天鹅绒首饰盒按在油腻的餐台上，比划着三年前在美容院被强注玻尿酸的旧事。
当田凌云掀开盒盖，二十克拉的钻石在夜市照明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与新闻里失踪的放射源容器指示灯同个色号。
路灯突然集体暗了三度。
田凌云擦拭着那枚滚烫的钻石，听见下水道传来八音盒变调的《欢乐颂》。
芳芳的住院手环在黑暗中发出警报红光，投在墙上的倒计时数字让他想起冷链车监控里跳动的货柜温度。
远处江面浮起成片的银鱼，肚皮朝上拼出残缺的集装箱编号。
田凌云摸到围裙口袋里多出的磁卡，芯片余温尚存，贴着的便利贴画着歪歪扭扭的生日蛋糕——正是女儿去年在无菌舱里用棉签画的许愿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