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了!真的治好了!”
疫区的大夫们挨个给患者把完脉,确认自己没有诊错后,个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千百年来,没人能治愈的鼠疫,竟叫他们这群乡野大夫给治好了。
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用想都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意识到这点,疫区的大夫们纷纷向姜辛夷投去感激的目光。虽然这制药之功不是他们的,但同在疫区治疗病患,一个合力治疫的功劳总是有的。
疫区的病患们得知姜辛夷的药真的能治好鼠疫,一个个也向姜辛夷投去激动、感激的眼神,能活着谁想死。
就连姜慕荷都崇拜地看着姜辛夷,很早之前大哥就跟她说过,鼠疫、天花、疟疾、霍乱这些病,并非都是不能治的,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制药之法。现如今鹿鸣哥能帮大哥研制这些药,是不是证明其他的病症,大哥也能逐一攻破了。
唯有那几个倚老卖老骂过姜辛夷的老大夫神情尴尬,他们也没想到,鼠疫这般困难的病症,还能真叫一个哥儿破了去!
消息传到县衙,县令正在吃饭的筷子都给惊到了地上,随即大喜地放下碗,慌忙吩咐下人:“备马,备马,去疫区。”
总之,这一天,整个疫区忙进忙出地来了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笑嘻嘻的。
这让一直在疫区外关注的病患家属们,也跟着高兴起来,定然是疫区里有了好消息,不然这些当官的,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入疫区。
果然,没到一天的时间,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有个哥儿攻克了鼠疫病症,以后再患鼠疫,再也不怕药石无医等死了。
沉寂许久的县城瞬间沸腾起来。
“……”
最夸张的地方还是要属义诊坊的天井院里,从早上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往徐鹿鸣这儿送东西。都是大夫们的家眷,来感谢姜辛夷让大家的苦差,变成了一桩美差。
若没有姜辛夷,她们还不知道要在疫区熬多久。会不会因治疫不力,当家的被官府清算,乃至直接当县衙医官们的替死鬼。
因着送的都是一些吃食,不是很金贵的东西,徐鹿鸣也不好不收。
结果这口子一开,屋里直接放不下了,待到晚上姜辛夷他们回来,他直接提议:“要不今晚就别摆桌了,当自助餐吃。”
“成啊。”姜慕荷和曹俊虎听着自助餐这个词还挺新颖,洗了手,学着姜辛夷和徐鹿鸣随意挑拣摆放在各处的东西吃。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站着吃完饭,一家人才把挤挤挨挨的屋子,空出点位置,摆下小杌子,坐在小小的房间里,聊天,喝茶,消食。
“得知大哥真把鼠疫给治好了,那县令高兴得嘴都快咧开了,一个劲地说要给大哥请功,给他封个医官做做。”姜慕荷坐在曹俊虎身旁,由曹俊虎给她打着扇子,絮絮叨叨地说起白天里,疫区里发生的事儿。
“这是好事啊。”徐鹿鸣略微意外。大楚沿袭了唐朝的一些制度,明面上是不允许女子、哥儿做官,但太医院每年都会招收不少的女医、哥儿医为医官。
不仅能给宫里的娘娘、君妃们看病,还能下放到各个县衙,教化民间大夫。
姜辛夷治鼠疫如此大的功劳,再有县令举荐,一个七品医官的官职,总是有的吧。
“一点都不好。”姜慕荷抱怨,“他要请功就大大方方地请,但他想拿到我哥手里药片的配方再给请。”
明明已经治鼠疫有功了,还拿药片配方,分明就是想拿去给自己邀功的。
徐鹿鸣蹙眉,这个药片是他在空间里提炼出来的,就算给了配方,这个朝代除了他,也没有人能够研制出来。
姜辛夷给嘴巴动个不停地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徐鹿鸣捧着茶,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答复的?”
“哦。”姜辛夷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这药是我夫君用秘法炼制出来的,我也不知配方,估计不日他会遣人来寻你。”
夫君。咳。虽然两人确实拜过堂成过亲,这样叫好像也没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姜辛夷的嘴里说出来,总让徐鹿鸣觉得耳热。
他赶紧拿扇子给自己降了降温,这天真是热起来了,动不动就燥热得很,继续问姜辛夷:“那你希望我怎么答复他。”
徐鹿鸣不信,姜辛夷没有办法拒绝县令,他这般踢皮球肯定是有事要他去做。
姜辛夷瞥见徐鹿鸣通红的耳朵,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挖点发酵培养基给他当药引,把配方给他,然后狮子大开口。”
“明白了。”徐鹿鸣顿悟。姜辛夷这是想坑县令一把。发酵培养基里有链霉菌的菌株,但想提走菌株里面的杂质,得到链霉素的上清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后面的吸附,洗脱,精制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
县令如果就这样把药引和配方拿走,旁人也是没有办法提取到链霉素的,但徐鹿鸣已经把药引和配方都交了出去,练不出来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帮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呗。”徐鹿鸣见姜辛夷难得心情好,打着扇子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
姜辛夷洗耳恭听:“什么忙?”
徐鹿鸣当下便把拜托他在疫区找人的事说了说。姜辛夷听完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就这?”
“就这事儿。”徐鹿鸣不明白,这事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值得姜辛夷用这般怪异的目光看他。好在姜辛夷点了点头,说明日帮他找。
徐鹿鸣挠挠头,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
“……”
养鸽师傅宋来喜很幸运地从这次的鼠疫里活了下来,但因为他家跳蚤太多了,他的病情有些严重,消完肿的淋巴在他身上形成大大小小的硬块,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能捡回条命来,已是上苍保佑了,好看不好看,没那么重要,又不是年轻小伙,需要一副好皮囊讨媳妇。
一听他的救命恩人姜大夫的夫君要向他请教如何养鸽子,他病好后立马来了姜家。
没错是姜家。
姜辛夷说完县令要来找徐鹿鸣的第二日,真就派了人来找。
有姜辛夷的指示,徐鹿鸣跟县衙的人一番交涉后,要了县城的一座二进天井院,并一个七品医官和九品医吏的名额,让他们把药引和配方拿走了。
大家终于得以从义诊坊那个逼仄的天井院里搬了出来,而且以后姜辛夷和姜慕荷要在县里任职,有个住的地方也方便一点。
只是有一点不好。
搬到这边来之后,徐鹿鸣就不能跟姜辛夷同住一间屋了。但徐鹿鸣想到如此宽敞的地方,又很适合他养鸽子,便把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放下了。
宋来喜到姜家,只是看了眼徐鹿鸣的鸽子就摇头:“你这鸽子不行,都是野鸽子,喂不熟的。”
徐鹿鸣虚心请教:“那信鸽要怎么喂,要去买家鸽吗?”
“倒也不用。”宋来喜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等这批野鸽子下了鸽子蛋,孵化出来,从幼鸽开始训,一点点地让它熟悉周围的环境,然后一里地,一里地的放飞,让它熟悉路途,等到几十里,甚至几百里,都会回巢之后,就能利用了。”
野鸽子的耐力好,飞行速度快,正适合当徐鹿鸣的信鸽,若是家鸽,还得耐心挑选,甚至是拿各种不同优良性状的鸽子配对,才能生出野鸽子这样品种好的信鸽。
宋来喜的话让徐鹿鸣醍醐灌顶。
果然有个师傅带就是不一样,自己闭门造车这么久,原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怪不得一直不得要领。
宋来喜走后,徐鹿鸣进空间去看了看,由于收的鸽子太多了,隔三差五就有鸽子生蛋,里面倒也有几只刚孵化的小鸽子。
怕小鸽子要不了几天就适应了空间里的环境,他赶紧将这些小鸽子取出空间,拿小笼子喂着。担心这些小鸽子不熟悉姜辛夷,以后对姜辛夷不亲,他还特意向姜辛夷借了两件旧衣,给小鸽子们筑巢,让它们日日都能嗅到姜辛夷身上的味道。
“……”
随着疫区里的病人一个接一个治愈走出来,县城里的封锁也没那么严了。八月中旬,封了两个月的县城终于打开了城门。
城门一开,姜家父母便带着姜苏木和姜紫芙来县城里寻姜辛夷了。
见到四个孩子全都完好无事,姜家父母担心了两个月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姜辛夷把县城里的事给他们说了说,并邀请他们:“如今咱们在县城里也有房了,要不爹娘就住在县里,别回去了。”
姜大年一听两个孩子能有这等造化,自然开心到合不拢嘴,但姜辛夷一让他留在县里,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能因为有了一点出息就自满。”
“县城和乡下又不是特别远,你回去,我们过来都方便,我们在乡下给你们种点粮食,也能让你们手头宽裕点。”
赵二娘也点头:“县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识得,来这里,除了出门买菜,旁的什么也做不了,不如乡下自在。”
姜辛夷左右劝说,见劝不动,便没再说话了。但徐鹿鸣从他那微垂的眼皮中看出点儿失落。
也是,跟父母感情好的孩子都不愿意离开父母。尤其是姜辛夷已经失去过一次疼他爱他的父母了,这次肯定更加不愿意失去。
徐鹿鸣出声道:“叔,婶,木兰和小荷忙完疫区的事,就要去县衙入值,衙门里不比外头轻松,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可能连吃饭的空都没有,你们真放心把他俩独自扔在这儿啊。”
“这……”姜大年和赵二娘犹豫。
徐鹿鸣索性把姜苏木的事儿也说了说:“既然木兰和小荷都在县城,苏木以后肯定也是要来县城找活的,小芙也要留下来继续学医,这一下,四个孩子都在县城,要没有大人看着,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呢。”
姜大年和赵二年如此一想,看向彼此的眼神写满了,担忧,惆怅,彷徨。
他们以前就在县城给大户人家家里做丫鬟小厮的,倒不是惧怕城里。只是他们在乡下住习惯了,突然又要回到县里,还是没有工钱地回到县里。吃住全都要靠几个孩子,委实让他们很难适应。
徐鹿鸣劝说了两句,见好就收,有些话,不适合讲太多。决心还是得让姜大年和赵二娘自己下。
姜辛夷见父母有所松动,朝徐鹿鸣丢了个感激的眼神。徐鹿鸣对他眨了眨眼,手指示意了一下他的屋子。
姜辛夷装没看见地端起桌上的茶喝。待到一家人续完话,他这才回了自己屋。
前脚刚进去,后脚徐鹿鸣就抱了个盒子进来,朝姜辛夷笑得开心。
姜辛夷视线从他脸上滑到他手中的盒子上,问:“什么东西?”
“我欠你的发冠啊。”徐鹿鸣打开匣子,将里面一顶点翠镶玛瑙玉石的小冠取了出来。
姜辛夷睨着这顶精致的头冠,眼神复杂:“你还真买了。”他就那么一说。
“当然买了。”徐鹿鸣将发冠置于姜辛夷头顶,“你都跟我要了,我能不买吗?”
徐鹿鸣还记得他拿姜辛夷的衣裳给鸽子筑巢时,姜辛夷看他时,那眼睛里的白眼。
只是拿他两件衣裳,他便那般不开心,若是答应他的事,没办到,那还不得把他给踹到天上去。
“我要你就给我买吗?”姜辛夷任由徐鹿鸣拿着头冠摆弄他的头,“我要其他的东西,你也会给我吗?”
“当然。”徐鹿鸣不设防地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
姜辛夷突然一下就笑了,是那种没由来的,笑得很舒心的笑,他是一点都不客气:“那好,我要个孩子,你给我吗?”
徐鹿鸣似烫着般挪开眼神,觉得姜辛夷真是不讲武德,说拿他寻开心就拿他寻开心,上次他误会了之后,他可是当场就翻脸了的。
“别开玩笑了。”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徐鹿鸣只能强颜欢笑,“先去试发冠。”
姜辛夷站在原地看着他没动。
“木兰老师。”徐鹿鸣没办法,只能使出自己的撒手锏,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你就试一下,好不好嘛。”
真的好贵的。
这次卖了一千石的粮食,总共赚的一百五十两全搭进去了。如果姜辛夷连试都不试一下,徐鹿鸣感觉自己这钱花得也太冤枉了。
“拿来吧。”最终,姜辛夷似是妥协般垂下眼,朝徐鹿伸出手去。
徐鹿鸣立马将发冠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上,姜辛夷拿到一旁的铜镜前,将旧的发冠取下,戴上这顶新的。
换的时候,徐鹿鸣还感觉没什么,但当姜辛夷换好,站起来,朝他望过来,冷漠地说了句:“好看吗?”
徐鹿鸣的眼睛顿时亮起。可能因为姜辛夷平时很清冷,很安静,属于他的色彩,很少、很少,看起来很不惹人眼。
但这顶华丽的头冠一戴,顿时,姜辛夷身上失去的颜色又回到了他身边。像灰扑扑地孔雀,终于肯高傲地张开自己的覆羽,向人们展示他那美到窒息的一幕。
徐鹿鸣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木兰,你好漂亮啊!”
这么漂亮的人,就该多穿一些华丽的装束,活得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才好。
少年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璀璨星河,专注地看向自己时,好似所有的星空都向自己毫无保留地倾注饱含爱意的月华。
姜辛夷挪开有点被烫到的眼睛,真是操蛋,正常人谁顶得住这样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兰:真tm操蛋,睡又不给睡,撩又撩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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