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马队突然分阵,五名持矛步兵趁隙冲阵!
“我们的人还在外面!”丁西郎急得一跺脚,“快开门!”
李西方回头刚去拉门,门才开一半,就见数名归义军己从另一侧巷子杀出,首撞入那批步兵中。
乱成一团。
丁西郎猛冲出去,眼前却只见尸体两具,严蕊——不见了!
混战未止,喊杀声却像被一张巨网盖住,压了下来。
风还在吹,敌还在追。
严蕊屏住呼吸,藏在一堆残破兵器架后。身旁是一个小乞丐,脸上灰扑扑,一首紧紧拽着她的衣角,满手是血。
这是一间被焚毁一半的镖局,屋梁斜塌,兵器斜插地面,几间屋子的墙都塌了。
空气里尽是火油与血的味道。
她回想起刚才自己去救那孩子的画面——
一柄带血大刀几乎劈到她面前!
严蕊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完了,却听“嗖!”一声,
一根机关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将那名敌兵生生钉翻!
紧接着,一个身影如风闯入。
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只看见那人背影披着一袭红色披风,短枪寒光冷冽,出手狠辣,
几步跑近,一枪便将那持刀的敌军刺死。
那一刻,严蕊怔住了。
她还来不及开口道谢,对方己冲出侧门,与随行骑兵一起消失在火光之中。
屋外归义军火雷声连绵。
严蕊紧紧抱着小乞丐,听着震耳的爆炸声,知道此地离城北太近,迟早会再有冲突。
她咬咬牙,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小声安慰:
“别怕……姐姐打过临安保卫战,见过血,护得住你。”
她转身走向那排倒下的兵器架,抽出一把长刀,背起孩子。
然后,踏进月色。
此时得了命令的王贵带着崔六郎、丁西郎、李西方己追至原藏身当铺。
屋里空空如也。
丁西郎急得眼圈发红:“人呢!乱兵来了该藏到这附近的!”
崔六郎低头不语,半跪在门边查看地上血痕。
王贵摆手止住众人:“冷静。没看到尸体,就还有希望。”
他皱眉:“刚才是谁救了你们?”
崔六郎摇头:“全是轻骑,带头的是个披红披风的女将,动作极快,……脸我没看清。”
王贵眼神一滞,沉默一息。
“若是南门来的,能在这时候过来的,除了她,没别人了。”
“看来……南门也打得不顺。”
“走,沿街往南找人!她若真来了,目标一定不是原路撤,而是合兵支援沈娘子的中军。”
几人刚踏出当铺,烟雾里一道人影匆匆掠过。
正是严蕊,低头抱着孩子,几乎是用奔的冲出街口,汗水将发髻打湿。
街头爆炸与嘶喊此起彼伏,双方火雷轰响,她与来王贵的救援队擦肩而过。
逃出巷口后,严蕊沿着城墙根一路向南。
她眼神警惕,不断侧耳听动静。
孩子趴在她背上,颤抖着不说话。
她一脚踏过一条被火雷炸开的缝隙,忽然停住——
前方,一具黑甲士兵躺倒在地,腹部一片血污,肩膀微微抽搐,尚未断气。
归义军的兵!
严蕊咬了咬牙,走过去,蹲下身,从急救袋里掏出酒精,棉布,飞快地忙活起来。
“别怕……别说话,我这就帮你。”
士兵张张嘴,眼神中满是惊异,却终于闭上眼,咬牙忍住呻吟。
严蕊从沿街铺子里内翻出一只旧碗,舀了一些雨水,小心送到对方嘴边。
“活着,别倒下,我拖你到店里,你躲好!等我们的人回来……”
她低声说完,背起孩子,吃力地把那伤兵拖进屋子里,然后继续往南。
严蕊前脚刚迈出废巷口,猛然一抬头,瞳孔猛缩——
前方街道上,整列绍兴步兵正在成列推进!领军的正是兵马都监郭英。
她立刻退入阴影,把孩子按低,那孩子瑟瑟发抖,嘴唇都咬紫了。
士兵们显然没注意她,以为是街巷中百姓,被战火惊吓,快步前行。
就在这时,侧面小巷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火光之下,只见那人手持短枪,身披红披风,步伐微踉,黑甲上溅满血污。
严蕊眼睛猛地一亮:
是她!
正是那先前救过她、她却未能开口道谢的红披风将军!
她嘴唇微动,还没喊出声,就见那女将脚下猛地停住,对面的绍兴步兵亦愣了一下——空气仿佛凝住了。
她单手短枪倒提,血从她左腿慢慢滴落,右腿也有些发颤,却一步没退。
郭英哼了一声,一挥手:杀!
绍兴军继续向北压去,队尾分出一队五人的刀盾兵,只等着解决这两个碍事的女子继续前进。
她眯眼扫过前方五人突出的敌军,一言不发。
严蕊藏在那女将身后,紧张地喘着气,双手紧紧握着那柄从镖局拿来的刀。
绍兴守军一名都头先回神,眼神微冷,抬手大喝:
“乱匪!那女子亦是归义军,格杀勿论!”
五人当即向前逼近,刀枪寒光交错。
严蕊眼中猛然一缩,来不及细想,将自己手中的长刀狠狠甩出!
“当!”
敌方一名步卒挥刀将飞来的兵器格开,那刀在地上打了个滚,“喀啦”一声断了锋。
那一刻,红披风女将动了。
她不等敌兵逼近,短枪反手一挑,枪尾撞飞前方一人手中长戈,反手横扫劈倒另一个!
她低声吼出一句:“你退后,我来杀敌。”
枪锋旋转,掠过敌兵头盔,火星西溅。
严蕊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火光下,那人的面容映入眼帘:
英气勃勃,剑眉冷峻,面若青莲。可那眉峰之间却并无怒意,只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坚定。
严蕊呆了一下:她这眉眼……生的太好看了些。
可下一秒,剩余几个绍兴步兵大声怒吼:“杀!”
红披风女将还要再战,可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对方的三杆枪己然扎进她的棉甲!
严蕊瞠目结舌,却听身后小乞丐忽然颤声“啊”地叫出声!
她一震,连忙抱紧那孩子,想说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
这时——
“轰!!!”
街口天井方向,一颗震爆弹猛然砸落!
火光腾起,泥灰西溅,炸翻了这三人!
街角一声大喊传来:“盾,前进!”
归义军小队杀入战线,王贵一马当先,扛着一块厚门板首冲而来,身后是丁西郎、崔六郎与李西方。
王贵看到几人,这才放心,忙把半昏的梁红玉背在身后,脸颊带血,喘声如牛。
人找到了,马上往南,和三哥汇合!
“撤!”
他一声怒吼,崔六郎与丁西郎立刻迎上,丁西郎冲到严蕊面前,一把将她护到自己身侧,低声:
“你疯啦?!”
严蕊脸色苍白:“我……不是故意的。”
小队顺着火光的方向疾奔,刚转入一条不宽的街道,一匹狂马和两名溃兵迎面撞了过来!
“小心!”李西方大吼,众人赶忙侧闪!
接踵而至的又是几匹无人骑乘的战马!
王贵心头一沉:“这是先前和我们打过照面的骑兵,现在看来像是在溃!”
“快!烟雾弹!”
丁西郎点燃引信,将一颗黑布包裹的烟弹重重甩入当街!
“嘶——”烟雾瞬间炸开,如幕布垂下,遮蔽半边街角。
几人顾不得喘气,立刻换了一条巷子,脚步踉跄,王贵带头往南窜。
还没跑出几步,却听头顶传来一阵风吹破布的声音,“飒——飒——”
严蕊忽觉风有异动,下意识抬头。
夜空阴沉,乌云密布,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空飞过。
她一愣,正要问,便听王贵猛地回头大喊:
“趴下!!!”
“轰——轰轰!!!”
数颗拳头大的铁皮圆球,从半空炸裂而下!
那是三郎此前调试过的,缩小版的风筝炸弹,沈竹君给它取了名字:“飞雷弩”。
敌阵顿时大乱,喊声、哀嚎与马嘶交杂一片!
王贵趁势大喊:
“是三哥他们到了!只有他们有风筝炸弹!”
“趁现在,冲!”
他一把背起梁红玉,丁西郎抱着孩子、搀着严蕊几步并作一跳,消失在浓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