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烟中惊骑
火光闪动，人声如潮，围城的金军，己然开始攻城了。
热气球上的三郎身形晃动，一手扶住篮边，另一手下意识将嬛嬛拉紧。他的心跳得像铁锤砸鼓，喉咙发紧。
风声猎猎，撕扯着人的耳膜。
嬛嬛紧握竹篮边缘的手还在颤抖，她低低开口，像怕声音吓走了这段命运：
“我们……飞起来了。”
她说这话时，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惧与恍惚，仿佛自己也不敢承认那片天空竟真的属于自己一瞬。
三郎轻轻点头，却没回答。他的目光望向下方，金军辎重密布如蚁，黑甲波涛般环绕着那座繁华帝都。
他心中一动，默默念着：“我原以为死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就像关上电视。
但此刻却发现，有人和你一起死，会让你一秒钟都舍不得闭眼。”
身旁的嬛嬛，眼中映着战火与晨光交织的天际，忽然轻声道：“我还没穿上嫁衣呢……没嫁人，就要死了吗？”
她声音中没有哀怨，只有一种近乎倦怠的自嘲，像一朵将谢未谢的花，不甘地在风中摇曳。
三郎低笑：“真想让你立功，回头封个女将军。”
嬛嬛斜睨了他一眼，目光中夹着疲惫与微微的无奈，却没接话。她低头望着那座陷入火海的城。
“若我不是帝姬，我也许……真的会答应。”
她声音极轻，三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抱入怀中。
竹篮中两人靠在一起，身后是尚未远去的号角与杀声，耳边是风声簌簌。
他低头望去，城墙己变作灰线，而金军那片灰甲浪潮却依旧紧随不舍。
“我们……是不是飞错方向了？”嬛嬛仰首问道，脸色惨白如纸。
“本是想烧辎重，”三郎咬牙，“风不由人。”
嬛嬛低声一笑，却像哭了：“没想到咱们的最后一搏，上天确是如此无情。”
她眼中浮动的不是眼泪，而是一种将要坠落的信任感。三郎听得心里发紧，沉默片刻，忽然道：
“我若说，我早己知你命运，你信吗？”
嬛嬛一怔，眸光轻轻晃动。
他低声道：“我曾见过一幅画，叫《帝姬北归图》。画中女子，眉目如你，被押赴金营，身着汉服，满目苍凉…。”
嬛嬛目光摇动，唇角轻动，却没发出声音。
“那是我？”她许久后问。
三郎点头，又摇头：“那是一个注定的过去——如果你还肯相信我。”
两人相视，指尖扣紧，风声呼啸而过，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暂停。
忽然，一道破空尖啸撕裂了黎明。
“放箭！”
羽箭如林，破空而至，箭雨簌簌擦过篮底，劈啪作响。几支箭钉入气球裙边，绢布被扯出一道道惊心裂痕。
三郎猛地护住嬛嬛，反手将准备烧粮草的震天雷点燃，连同火油罐一并投下。
轰——！
地面一阵爆响，火焰腾起，将追兵前锋生生逼退。
尚未来得及喘息，东南角远方忽有一骑破风而来，大旗高扬，尘沙激荡。
“那是援军？”嬛嬛惊呼。
三郎定睛望去，只见烟尘中队列稍显杂乱，骑兵不多，但速度极快。
“看不清……但风声压不住他们的马蹄。”他低声道。
而后方金军再度骚动，数十骑铁甲策马飞驰，犹如一股黑潮从林间杀出，拉弓便射。
嬛嬛惊叫：“他们追来了！”
三郎探头望下：“还在爬坡……追不上，但快了。”
他看看手中最后一坛火油与未燃震天雷，咬牙低声：
“刚才太想保你平安，没敢扔……现在看，或许扔一扔也好。”
话音未落，另一侧林中忽然飞出箭雨，斜斜射向金军后翼。数名金骑中箭翻落，战马狂嘶。
“是我们的人！”嬛嬛惊喜大喊。
三郎深吸一口气，仿佛肺里也被注入一线希望。他立刻引火，将最后的震天雷抛下。
轰然爆响，震裂山谷。金军顿时阵型大乱。
此刻风力渐弱，气球下沉，山林愈近，林顶的枯枝仿佛仿佛野兽的利爪，等着撕裂这片脆弱的绢布。
“准备降落！”
三郎大叫一声，可气球忽然被一棵高树顶端挂住，绢布被猛地撕开一角。
“抓紧我！”“啊——！”
两人一同从天坠下，穿过枝叶灌木，重重砸入林下浓密的灌木丛中。
枝杈折断、落叶飞旋，伴随着簌簌的落叶拍打衣服的声音，三郎只觉胸口一痛，耳边嗡鸣作响。
睁开眼时，嬛嬛正伏在他怀中，唇角带泪，睫毛微颤。
他刚欲说话，一阵马蹄轰然而至，一匹白马于乱叶中骤然跃起，银蹄雪亮，几乎踏到他脸前。
三郎屏住呼吸。
马背上一名身披银甲的骑士翻身而下，落地无声。他脸庞刚硬，眼神冷峻，气息如山风般肃杀。
他走近，目光如刃扫过二人衣衫凌乱、抱作一团的模样，眸色微凝，却无轻慢之意。
他开口，声线低哑却清晰：
“你们两个……是汴京逃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