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龙涎香吗？”
水榭内，皎皎被九幽君按在东南方的一朵玉莲上。
动了动鼻子嗅嗅空气中浮动的香气。
喉咙里仍然发不出来声音，只能在识海里对碎砚吐槽。
她瞪圆了眼睛。
从毫无形象在自己身边坐下的九幽君身上，扫到了暖玉榻上的其他人。
侯凤泊皮肤黝黑，一身银甲。
外袍上用金线银丝绣着翻涌的西爪金龙。
腰间玉带上镶嵌着半个拳头大小的鸽血红宝石。
他五官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阴柔。
唯独左眼一道疤痕破坏了那种世家贵族的俊美。
添了戾气。
但眉宇间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鸷。
他身后，肃立着两排气息沉凝的修士。
服饰各异，有白发老妪拄着蛇头杖，也有蓝衫青年负剑而立。
其中更有一位宫装丽人，约莫二十三西岁，容貌殊丽，气度雍容，一双眉毛格外英气。
与侯凤泊有六分相似，似鹤立鸡群。
旁边更有三位青年，抬着一杆赤龙枪。
还有十二名金甲侍卫，个个气息沉凝。
隐约有结阵之势。
无形的压力让皎皎抠了抠活字钉。
这些人周身灵压凝实如渊。
但眼神都锐利如鹰，带着明显的煞气。
若有若无落在九幽君身上的眼神都带着不善。
而且看站位，隐隐将水榭唯一的出口封住，绝非善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九幽君这倒霉催的，不会被请君入瓮了吧。”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倒霉催的九幽令符还有没有用。
“小侯爷待客之道，未免太过隆重。”九幽君懒洋洋的抬手拿起一粒樱桃；“我家小女孩儿胆子小，你别吓着她。”
侯凤泊目光在水榭内扫过，在看到皎皎时微微一顿，随即唇角勾起笑意。
“听说九幽赌坊来了位小祖宗。”
九幽君低笑一声，“小侯爷带刀设宴，不会是来管我的风花雪月吧？！”
他将一碟胭脂鹅脯往皎皎面前一推：“他家厨子就这手不是垃圾，你尝尝。”
“你！”侯凤泊身后那位宫装丽人见他如此轻慢，气得发抖，却被侯凤泊摆手制止。
“少废话。”侯凤泊带着凛冽杀机；“今日我来，是要问你当初卖给冰清的秘密。”
“哦？”九幽君慢条斯理的接过小黑递过来的琥珀杯。
酒液中浮沉着一片花瓣。
“三百年前，泠圣女以一缕淬炼千年的红尘情丝换凌寒霄剑道破绽。”
他浅浅抿了一口。
然后顺手连杯子一起丢进水里。
皎皎：……
你嫌弃的动作和阿星嫌弃彼岸春罗的样子好像喔。
侧面看上去，竟有六七分相似。
“不过小侯爷可知道，与我做交易，明码标价？”九幽君指尖转着酒杯，傩面后的眼睛弯起。
“我要知道，你当初卖给冰清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侯凤泊字字咬牙，眼中痛色与杀意交织；“她因此失踪，我总得知道她赌上一切的筹码！”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也不愿意承认泠冰清身死道消。
九幽君浅浅一笑。
俊美小侯爷拾起桌上一块金玺掷出。
金玺划过弧线嵌入水榭立柱，灵光流转，在空中流转出一张地图。
“东海一条灵脉。”
九幽君冲皎皎抛了个眼色。
带你来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皎皎：……
不是，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九阶彩笔了。
在你们这群大佬里……
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九幽君给自己扣傩面挡住脸。
娉婷起身。
多年练舞的底子让她步履还算优雅。
在众目睽睽之下。
皎皎心头忽然一定。
走个秀，有什么好怕的。
几千人的表演也不是没参加过！
她陡然平心静气，从容的抬头挺胸走到金玺前。
指尖微动。
几个活字钉悄无声息的一动，便将金玺抠了下来。
然后顺手就收进了玉莲花戒里。
皎皎：……
九幽君：……
侯凤泊；……
皎皎忙不迭又把金玺掏出来，讪讪开口。
“顺手，顺手。”却只听到咕咕两声。
皎皎：…
九幽君声音懒散，带着一丝忍俊不禁；“送你了。”
护卫们齐齐抽气。
虽然知道就九幽君喜怒无常，但是一条灵脉！
就这么送了！
就算是为了博美人一笑！
也未免太舍得了一些。
何况——这位美人的身段，也实在有限。
皎皎皱眉，皎皎思考，皎皎将金玺丢给小黑。
“我才不要！”
咕咕！
无功不受禄，九幽老坏蛋！
“秘密保真。”九幽君话锋一转，让小黑收起金玺；“不过凌寒霄的事情，知道了未必是福。”
“而且九幽赌坊的规矩，交易内容概不外泄。泠仙子既己身死道消，这笔交易自然作废。小侯爷今日来，是想买新消息？”
侯凤泊握紧青铜酒盅。
皎皎看见侯凤泊的手背上青筋爆凸。
【唉，别人都这么忌讳了】
【他还非要说泠冰清死了。】
【好歹毒一男的！】
“本侯今日要一个交代。”侯凤泊眼中锐利，如刀首冲九幽君；“九幽君，你最好先证明，你不是站在凌寒霄那一边，替他算计冰清！卖给她一个假消息害她。”
皎皎：踏马的你们吃席吃瓜事小。
我和九幽君不熟啊不要带我！
现在跑路能不能行！
水榭内气氛紧绷。
连龙涎香似乎都染上了一缕血腥味。
“假消息？我站在凌寒霄一边？”九幽君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栽进皎皎怀里。
皎皎忙嫌弃的躲到一旁。
“小侯爷，请看。”他指尖一弹。
宽大的袖袍一展，一只青铜匣浮起，匣身刻满镇魂咒。
打开时黑雾缭绕，隐约传来少女呜咽悲凄之音。
皎皎瞠目结舌。
素……素影……？
一支通体惨白的骨笔便出现在九幽君掌心。
笔杆上黑气飞舞怨气缭绕。
杆头却镶嵌着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球。
白如美玉，黑似曜石。
皎皎心头猛跳， 一股似是血脉相连的悲伤瞬间笼罩了她。
只觉得那眼球似哀婉又似无情。
似有千种感情万般言语。
竟然给人一种这眼球也是活物的感觉。
“这是凌寒霄唯一的妹妹，凌欺霜的眼睛。”
九幽君指尖轻点，骨笔悬浮，笔尖渗出一滴血珠，竟在半空化出一幅模糊图景。
他指着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
“我趁他师尊去世大乱之时，偷偷布局趁乱剜了他妹妹双眼，炼制法器，一名鬼话书，一名篡命笔。”
“你说，我是不是与他同伙？”九幽君含笑反问。
却己经以行动做出了回答。
皎皎心头剧震。
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在那只眼睛里，她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凌欺霜……
素影……？
素影那双被黑绸掩盖的双目。
竟然是被九幽君剜下炼做法器？
九幽君掂着篡命笔，“凌欺霜，千年一出的九阴灵体，生就九幽灵瞳，能出入阴阳缝隙，窥真破妄。我亲手挖下她双目，只因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