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的手机铃声骤然划破寂静——"司令办公室"五个字刺眼地亮在屏幕上。
军靴踏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如同战鼓,他推开司令办公室大门时,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鸽群。白羽纷扬中,他一把扯开军装领口,金属纽扣崩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不同意。"他手掌重重压在司令办公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可以去。您清楚我的解密能力不输技术处。"
司令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他一眼:"你出现在蛇腹帮太突兀,没时间再给你铺身份。"
"我们可以制造偶遇——"
"每拖延一天,"司令突然拍案而起,茶杯震得叮当作响,"就多三百克蓝冰流入学校!那些孩子才十六、十七岁。"
周凌下颌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什么哽住的东西硬生生咽下去:"她也才十八岁。"
司令缓缓抬起眼,将手中的钢笔搁下:"我记得你是参加的军事夏令营才特招入伍,你徒手爬过鹰嘴崖的时候也才十八岁,你忘了吗?”他声音平静,却像刀锋刮过周凌的神经。
周凌怎么可能忘记…
钢笔磕在檀木桌面的脆响里,周凌眼前突然漫起浓稠白雾。记忆带着硝烟味卷土重来,十八岁的盛夏灼得他喉头发烫。
军事夏令营靶场蒸腾着柏油融化的焦糊味,周凌在迷彩服袖口蹭掉掌心的汗。父亲站在观礼台最右侧,少将肩章反射着刺目阳光,望远镜始终定格在2号高地——那里插着被三十七名学员轮番冲击仍未夺取的军旗。
"最后一位!周凌!"
少年出列时皮带多扣了两个眼,消瘦的身体显得作战靴过于蠢笨,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痕迹。观礼台响起零星嗤笑,首到他忽然矮身滚进射击盲区。父亲手中的望远镜微微下压三度。
荒漠迷彩服与砂石地融为一体,周凌像条蜕皮的蛇贴着热浪翻涌的地面游走。教官刚低头点烟的功夫,监控屏显示2号高地红外警报己触发七次,而那个瘦削身影正悬在鹰嘴崖背阴面的岩缝里。
"胡闹!"作训主任腾地站起来,"那面崖壁七十度倾斜!"
父亲手中的望远镜镜筒骤然收紧,指关节抵在观察窗边缘泛出青白。岩缝里的少年突然蹬落碎石,整个人借着下坠力荡向凸起岩钉,迷彩裤撕裂的布条在百米高空飘成褪色的旗。
当周凌咬着军旗滚进终点线时,作训服后背结着盐霜,手肘伤口粘着沙粒。观礼台炸开掌声的瞬间,父亲转身走向军用吉普,车门关上前丢下一句:"鹰,该展翅了。"
三个月后特招通知书送到时,父亲正在院子里擦他那辆老式自行车。金属车铃被转响,余韵未消时,带着薄茧的手掌突然按住他后颈:"战场不是夏令营。"月光漏进窗户,在父亲眼尾皱纹里淌成河,"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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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你当那座鹰嘴崖了。"司令用钢笔轻敲档案袋,将周凌的思绪拽回现实。"想想当年挂在崖缝里的小崽子怎么憋住那口气的。怎么,轮到自家妹妹,就舍不得了?"
"我周凌可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突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但周小檬不行!"
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是某种困兽的嘶吼。
"周家三代从军,我父母的死我不相信是单纯的意外!"他声音突然哑了,"现在我的亲人只剩下周小檬…我不能再让妹妹冒一点险……"
司令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肩章上的将星,金属星芒在灯光下刺眼得让人想流泪:"两年前,你父亲牺牲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空气骤然凝固。
周凌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他一字一顿,眼眶通红。
这也是他毕生践行的信条——首到此刻。他忽然惊觉,自己竟在心底无数次祈祷妹妹是个懦弱的废物,会怕疼、会退缩、会抱着他的腰哭喊"哥哥救我"。哪怕平庸到老,也好过……
司令用绒布擦拭着面前摆放的将星摆件:"这是“特殊人才储备计划”录取通知书"他把手中的档案推向周凌:"周小檬自己黑进军区防火墙,修改了体能测试数据。"
窗外,正午的阳光将司令的将星照得刺目。
他知道,那个敢在赛车场竖中指的小狼崽,骨子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