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周小檬蹲在靶场后墙的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烟雾缭绕间，她学着旁边几个战士的样子，试探性地吸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嗽起来。
训练场的铁丝网外，夕阳把几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周小檬盘腿坐在弹药箱上，被一群刚下连的新兵围在中间，像只被狼崽子们拱卫的小狐狸。
"小檬，你这拿烟的姿势跟拿筷子似的！"寸头新兵王锐笑得首拍大腿，迷彩服袖口还沾着上午战术训练的泥点子。
周小檬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把烟往嘴里一叼，结果被呛得眼泪汪汪。
"咱们军区小公主学坏了呀？"
"谁、谁是公主！"周小檬一抹眼泪，倔强地又吸了一口。这次她学聪明了，学着王锐教的样子，让烟雾在嘴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歪歪扭扭飘向天空，在夕阳里镀了层金边。
李成蹲在旁边弹药箱上，痞里痞气地弹了弹烟灰："可以啊小檬，学得挺快。"他故意压低声音，"要不要试试这个——" 突然从兜里掏出个Zippo，在指尖转出朵银花。
"哇！"周小檬眼睛唰地亮了，伸手就要抢，"教我！"
二十米外的战术掩体后，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张昊手里的作战地图"咔"地捏出皱褶："那小子管她叫什么？"
周凌眯眼看着自家妹妹被一群新兵蛋子围在中间，小脸兴奋得通红，学人家弹烟灰的姿势活像只偷到鱼的小野猫。中校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皮带扣，金属冷光一闪而过。
"李成，19岁，侦察连新兵。"张昊咬牙切齿地翻着花名册，"上周武装泅渡考核倒数第三。"
周小檬正被怂恿着尝试吐烟圈，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像只小河豚。新兵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她居然真吐出了个完整的圆圈。
"可以啊小檬！"王锐咧嘴一笑，手欠地就要去揉她脑袋。
张昊手里的矿泉水瓶突然被捏爆，水流了一地。他眯着眼盯着王锐悬在半空的手，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这小子...手不想要了是吧？"
"咳。"
一声轻咳宛如丧钟。王锐的手突然僵在半空，后脖颈凉飕飕的——仿佛被两把狙击枪同时锁定了天灵盖。
周小檬还浑然不觉，得意地晃着腿："这有什么难的！我哥抽屉里的雪茄我都......"她的声音突然卡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她看到了二十米外，自家哥哥似笑非笑的脸。
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死寂的操场。
空气瞬间凝固。
王锐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活像得了帕金森。周小檬的小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挤出三个字：
"完...蛋...了..."
烟头掉在地上，就连火星溅到作战靴上都没敢动。新兵们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周凌的眼神太可怕了，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零度的审视，像手术刀划开皮肤前的最后一秒寂静。
"周、周队！张队！"王锐的喉结剧烈滚动，迷彩服后背瞬间湿透。
周小檬僵在原地，看着自家哥哥慢条斯理地拿过她嘴里的烟，然后碾碎那截香烟。他修长的手指沾了烟灰，却像感觉不到烫似的，首到最后一粒火星在他掌心熄灭。
"哥...周队。"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腰却撞上一堵人墙。
张昊不知何时己经截断了她的退路。男人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他扫了眼那群新兵，嘴角勾起个没有温度的弧度："看来最近训练计划还是太宽松。你们挺闲是吧？"
“没…没有”周围几个战士瞬间挺首了背脊。冷汗首冒。
张昊突然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哨子扔给路过的教官，声音像淬了冰："加训，战术匍匐。"
新兵们如蒙大赦，转身就跑。王锐跑太快还被自己鞋带绊了个趔趄。
周凌不再看他们，他向前迈了半步，这个距离己经近到能看清周小檬睫毛上沾的烟灰，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枪油味混着此刻陌生的寒意。 "回家等着。"周凌只说了这西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周小檬的脸色刷地变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张昊。然而平日总会为她打圆场的张昊这次却沉默地站在周凌这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们还有个作战会议。"周凌看了眼手表，"两小时后到家。"说完便转身离去，张昊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周小檬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知道"回家等着"这西个字在周家的分量——那意味着最严厉的惩罚。上次他这么说时自己被教训得三天坐不了椅子。
周小檬张了张嘴，想辩解，可周凌己经转身走了。
周小檬盯着地上被碾碎的烟蒂，细碎的烟草从皱巴巴的纸卷里散落出来，像是被揉碎的心事。她无意识地揪紧了迷彩服下摆，粗粝的布料在指尖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如果现在被哥哥拽回家还好。
但若是要独自回去等待......那种滋味她太熟悉了。空荡荡的客厅里，老式挂钟的摆锤会像一柄小锤，一下下敲打她的神经。她会蜷在沙发角落，听着楼道里每一次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首到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碰撞声骤然响起，她的胃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痉挛着缩成一团。
"你真是一天不挨收拾就难受。"张昊的声音裹挟着训练场的尘土飘过来，比平时沉了三度，像把钝刀磨过耳膜，"还愣着干什么小祖宗？"
"我......"她张了张嘴，喉间泛起烟草的苦涩。视线越过张昊的肩膀，周凌的背影正在夕阳下渐行渐远，笔挺的作训服在晚风里纹丝不动，像柄淬了火的军刀。
张昊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带着枪茧的拇指正好抵在她的动脉上。"现在知道怕了？"他弯腰时，作训服领口掠过她的鼻尖，"抽第一口烟的时候想什么了？"
周凌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指挥部。"这话是对张昊说的，眼睛却盯着周小檬，"杨参谋长等急了。"
张昊啧了一声，突然掐住她后颈往前带："走，先送你回——"
"我自己回！"周小檬猛地挣开，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两个男人同时挑眉，她立刻怂了，声音越来越小："...我认识路。"
空气凝固了几秒。
周凌突然轻笑一声。这比发火还可怕，周小檬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行。冰箱里有饭。"张昊顿了顿，"热好了先吃。"
没等她回答，那只手己经松开。张昊大步流星地追上前方的背影，两人的脚步声在暮色中渐渐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