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头的面包车活像口移动的棺材,底盘"咯吱咯吱"响,在山路上颠得我早饭都快吐出来了。大虎这憨货倒睡得香,脑门磕在车窗上"咚咚"响都不带醒的。
"老田,你这破车该换了吧?"马瞎子攥着扶手,脸色发青。
田老头叼着烟卷嘿嘿一笑:"换啥?这车运过三十八具喜神(注:赶尸人对尸体的尊称),煞气镇得住湘西的山精野怪!"
我正对着窗外吐烟圈,闻言手一抖,烟头差点掉裤裆里。白小七突然踹了我一脚:"陈晋,你爷爷当年..."
"咳咳!"马瞎子猛咳两声,"到地儿再说!"
车里顿时安静得诡异。阿青坐在副驾驶,青铜铃铛在颠簸中偶尔轻响,像在跟什么东西对暗号。
我偷瞄田老头后视镜里的眼睛——浑浊发黄,瞳孔缩成针尖大,活像夜行动物。
"田叔,"我递了根烟,"落花洞女到底啥来头?"
田老头接过烟别在耳后,没吭声。金三爷突然开口:"《楚辞》里提过,湘君夫人没等来丈夫,哭死在洞庭湖边,怨气化成了第一代落花洞女。"
"放屁!"田老头猛打方向盘,车子差点冲出路基,"明明是苗家姑娘被洞神看上,魂儿被勾走了!"
白小七掏出手机念道:"维基百科说,落花洞女会出现面色潮红、终日歌唱等癔症症状,被认为是要嫁给洞神的..."
"狗屁不通!"田老头"呸"地吐掉烟头,"现在的小姑娘懂个卵!老子亲眼见过——"他突然刹住话头,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陈老狗的孙子,倒是有资格知道。"
我后脖颈一凉,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摸我脊梁骨。
大虎这憨货终于醒了,揉着脑门问:"啥洞神?能吃吗?"
田老头突然踩下刹车,众人齐刷刷往前栽。窗外是座三层木楼,门口挂着盏惨白的灯笼,上书"赶尸客栈"西个血红的字。
"到了。"田老头熄火,"今晚先住下,明天进山。"
客栈大堂阴森得像个灵堂,供桌上摆着个缺耳朵的陶俑,香炉里插着三长两短的线香。
柜台后头挂着幅泛黄的老照片,我凑近一看,汗毛"唰"地竖了起来——照片里年轻的田老头旁边,赫然站着穿长衫的爷爷!
"认识?"田老头鬼似的出现在我背后。
我喉咙发紧:"我爷爷...什么时候拍的?"
"十八年前。"田老头摸出把铜钥匙,"你爷爷陈老狗,是唯一从落花洞走出来的活人。"
钥匙"当啷"扔在柜台上。
金三爷突然按住我肩膀:"小晋,今晚无论听见什么动静,别开门。"
马瞎子正给阿青后颈贴符咒,闻言补充:"湘西的客栈,夜半敲门未必是人。"
我们五个被安排在三楼尽头相邻的两间房。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响,墙上的霉斑组成诡异的图案。大虎一进屋就嚷嚷饿,被白小七用眼神杀了回去。
"我去搞点吃的。"田老头转身要走。
"等等!"我拽住他,"二叔公的徒弟赵师傅..."
田老头脸色骤变:"赵麻子?他上个月就..."话没说完,楼下突然传来"咚咚"的撞门声。
所有人同时噤声。那声音沉闷有力,不像用手在敲,倒像...用头撞门!
"喜神路过。"田老头压低声音,"我去应付,你们千万别出来!"
他匆匆下楼,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们挤在走廊,听见楼下传来田老头含混的咒语声和铃铛响。大虎抖着腿问我:"晋哥,咱、咱要不要..."
"要个屁!"我把他往屋里推,"没听田叔说吗?是赶尸的!"
白小七突然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混了朱砂的雄黄酒。她蘸了些抹在眼皮上,凑到窗边一看,突然倒抽冷气:"七个...不对,八个!"
我学着她的样子往窗外瞥,差点叫出声——月光下,八个穿寿衣的人影首挺挺站在客栈门口,最前面的正用额头"咚咚"撞门!他们身后,穿黑袍的赶尸人摇着铜铃,每摇一下,那些"人"就齐刷刷跳半步。
"草..."我牙齿打颤,"真他妈有赶尸的!"
阿青不知何时也凑到窗边,青铜铃铛突然自己震了一下。楼下那个赶尸人猛地抬头,惨白的脸正对我们窗口!我赶紧拽着阿青蹲下,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
"他看见我们了?"大虎缩在墙角。
金三爷掐指一算:"寅时三刻阴气最重,赶尸人不会这时候起尸...有问题!"
楼下突然传来田老头的怒喝:"滚!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接着是铜铃乱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白小七扒着窗台偷看,突然低呼:"打起来了!"
我忍不住又往外看,只见那赶尸人袖子里飞出几道黑线,田老头挥舞着桃木剑格挡。
八个喜神像提线木偶似的扑向田老头,动作僵硬却迅猛。
"不对劲..."马瞎子摸出把糯米,"喜神怎么会攻击活人?"
金三爷突然掏出一把铜钱往地上一撒:"不好!是诈尸!"
几乎同时,我们房门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阿青的青铜剑瞬间出鞘三寸,剑身泛起诡异的青光。大虎抄起烟灰缸,声音都变调了:"啥、啥玩意儿?"
"嘘——"我耳朵贴上门板,听见门外有湿漉漉的拖拽声,像是沾了水的麻袋在地上蹭。突然,"哧啦"一声,门缝底下渗进来一滩黑水——和火车上那摊一模一样!
"地童子!"马瞎子一把糯米撒过去,黑水"滋啦"冒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白小七迅速用五色线在门前布了个简易阵法,金三爷则摸出张黄符贴在门上。
撞门声停了,但拖拽声转向了隔壁。我猛然想起——背包还在隔壁房间!里面有《阴纸谱》!
"操!"我抄起烟灰缸就要冲,被阿青一把拽住。这小子力气大得吓人,冰凉的掌心冻得我一激灵。
"铃。"他举起手腕,青铜铃铛正在疯狂震动,"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