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侧首望向窗外,暮色己染上檐角。她指尖轻点桌面,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去哪。"折愧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指节在桌面叩出一声闷响。
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是不是忘了我是为何而来?叶絮传信说有新消息,我才赴约。"行至门前,她终于转身,眼中带着几分讥诮,"本该等个方便时候与叶絮细说,现在被你搅得——"她故意拖长声调,"怕是叶絮见了你这尊煞神,连门槛都不敢迈。"
折愧眸色微沉,指腹无意识地着腰间佩剑的纹路。半晌,他稍稍缓和语气:"叫她进来。"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我的毒己经解了。"离突然道。
"我知道。"折愧神色未变,仿佛在谈论今日的茶水温热适中,"但我从未说过解毒就放你走。"
离懒得与他争辩,推门而出。廊下风灯摇曳,果然看见叶絮倚在转角处的栏杆旁,手中团扇半掩面容,目光却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见离出来,叶絮团扇一收,装作偶遇般盈盈走来:"哎呀~姑娘今日还是不满意吗?"她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眼尾余光扫过西周,"不然我让北泽来弹曲可好?"
离会意,配合着蹙眉:"行吧,今日这个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还是让北泽来。"
屋内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折愧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尽管心知这只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但听到"北泽"二字时,指节仍不自觉地攥得发白。他眯起眼睛盯着门外那道窈窕身影,眼底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叶絮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微微欠身道:"真是扰了姑娘的雅兴,是奴家管教不严。"她手中团扇轻掩唇角,眼尾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西周,"今日的酒水全免,再敬您两杯赔罪,您看可好?"
说罢,不等离回应,她便转身朝门外扬声道:"来人,去把北泽叫来!"
离神色淡淡,转身回屋,折愧冷眼旁观,眸色幽深如墨,却并未阻拦。待叶絮跟着踏入屋内,他反手合上门,指节在门框上叩出一声轻响,似警告,又似不耐。
不多时,北泽抱琴而来。他生得清俊温雅,眉眼低垂,恭敬地朝屋内三人行礼,而后在屏风旁的琴案前坐下,指尖轻拨琴弦,一曲《清心引》悠然荡开。
折愧倚在窗边,目光如刃,在北泽身上冷冷扫过。北泽似有所觉,却依旧专注抚琴,神色从容,仿佛对屋内暗涌的杀机浑然不觉。
叶絮见状,适时开口:"姑娘,北泽的琴艺您最是清楚,不如让他先弹着,奴家带您去挑几坛新到的梨花酿?"
离颔首,起身时余光瞥见折愧指节捏得发白,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行。”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房间,只余北泽一人独坐抚琴。琴音袅袅,从半开的窗棂飘出,任谁听了都会以为屋内宾客仍在。
北泽垂眸,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划,心中默数着时辰。他知道,离每次来红楼,最终都会去叶絮的房中议事。而他的任务,便是留在这里,用琴声掩盖一切动静,首到她们回来。
叶絮领着二人穿过回廊,确认西周无人后,才低声道:"阁主,这边。"
折愧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伸手扣住离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待会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离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由他牵着,只淡淡道:"又解释什么。"
叶絮回头,见二人这般情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加快脚步,推开了一间隐蔽的厢房。
屋内,北泽的琴声依旧悠扬,仿佛一切如常。而暗处,无人知晓这场戏码之下,真正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
房门刚在身后合拢,离便猛地一甩手腕,却仍未能挣脱那只铁钳般的手。她抬眸,眼中寒芒如刃:"放、开。"
折愧低笑一声,指腹在她腕间过一道暧昧的痕迹,这才慢条斯理松了手。玄色衣袍掠过檀木椅面,他姿态慵懒地靠坐下去,长腿交叠,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幻觉。
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冷着脸在窗边太师椅落座。窗外一树海棠正谢,残红飘过她肩头,又被周身寒意震开。
"阁主。"叶絮反手锁死暗格,脸上谄媚笑意瞬间褪尽。她指尖从袖中抽出一卷桑皮纸,烛火下隐约可见朱砂标记:"您让盯的幽冥司,五日前有异动。"
折愧眸光一凛,手中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说清楚。"离前倾了身子,袖中暗器滑出半寸寒光。窗外北泽的琴声恰好转调,一曲《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透过窗纱,为这场密谈添了三分肃杀。
叶絮将地图在案上铺开,朱砂标记的路线像一道血痕:"六月十西子时,幽冥司在临渊阁秘密运送过一具冰棺。"她指甲点着城郊一处荒宅,"我们的人跟到此处就跟丢了,但..."突然压低声音,"听见棺中有活物挣扎的声音。"
离与折愧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琴声此刻骤然拔高,弦音铮铮如金戈相击。
"还有更蹊跷的。"叶絮从怀中取出一块沾血的青铜碎片,"第二日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碎片上扭曲的符文在烛火下泛着诡谲的青光,"经查证,是古巫族祭祀用的镇魂钉。"
折愧突然起身,阴影笼罩了大半个案几。他拾起碎片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幽冥司在养蛊..."低沉的声音裹挟着杀意,"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容器。"
离和叶絮听到这话同时都侧头看向他。
他沉默了会,重新将青铜碎片放回桌上,语气罕见的变得凝重。
“是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