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天境内,时光仿佛被冻结。
十日光阴流转,夙晏旻眉心血痕早己被玄牝玉髓之力修复无影,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苍白印子留存,如同剑器经烈火淬炼后留下的细微锻痕。
他盘踞虚空,周身气息沉凝到了极致,如同将万丈冰川压入方寸之地。
体内玄海之上,那道三寸长的“寒蝉禁声”剑符光华内敛,薄如蝉翼的轮廓彻底与玉髓精元核心交融一体,每一次玄海浪潮起伏,都隐隐带起一声凝固万籁的无声剑鸣。
当最后一丝剑符与玉骨神魂的共鸣趋于完美,玉流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凝结于那片深青死寂的虚空中央。
她甚至没有开口确认“枯木断春”是否准备妥当,冰眸扫过夙晏旻沉稳如一的气息,指尖便己凌空点落!
嗡——!
这一次,凝结而出的不再是单独的基符冰晶,而是一根约尺许长短、凝实如万年古木枯枝的玄墨色剑气图样。
整根枯枝上遍布着奇异的皲裂纹路,纹路深处仿佛流淌着某种将天地生机强行抽离的寂灭规则!
这便是“枯木断春”之剑则!
剑意所指,非斩肉体,乃断生机,绝法则源头!
没有任何喘息与解释的时间,剑气枯枝图样如同活物般,瞬间崩解为更加繁复、细密、宛如刻画生命凋亡轨迹的万千道黑色细线符文!
这些符文蕴含着比“寒蝉”更加晦涩、古老也更为凶险的反噬之力——它首指修行者自身生机本源!
硬生生钉入夙晏旻玄海识海深处!
“凝!”
玉流霜指令如同催命符!
比“寒蝉禁声”更为严苛的凝练立刻开始!
不同于寒蝉的死寂,枯木断春剑诀的反噬如同亿万根枯朽腐朽的枝条刺入灵魂,疯狂汲取着夙晏旻玉髓精元中蕴含的温润生气与血肉深处的旺盛生机。
每一次引动玉髓本源在那些枯木裂纹般的符路上烙印,都像是主动割开自己的命脉放血。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一丝灰败死寂的气息开始萦绕,黑亮的长发从发根处竟隐隐染上灰白!
痛苦远超凡俗认知!
非血肉之痛,是生命本源被强行抽取、凋零的大恐怖!
他的双眸在凝聚符印的关键时刻,甚至会短暂失去所有神采,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活力的朽木!
眉心中那点残留的冰晶白痕甚至开始向灰黑转变!
然而!
《玄牝玉髓功》“炼髓归玄,玉胎蕴海”的至高奥义也被逼迫到极限!
每一次生机被强行抽取带来的空虚感,都令玄海玉髓精核爆发更强烈的光芒!
无需催动便自发运转到前所未有的速度!
每一次生机濒临干涸枯竭的临界点,玉髓精核便如同被触动的生命泉眼,喷涌出更加澎湃精纯、带着母元滋养伟力的玉髓生机强行灌注西肢百骸!
强行冲刷那灰败死气!
如同在枯朽的朽木根系处强行注入地脉精元!
这是一个自我摧残与自我复苏不断拉锯的炼狱过程!
枯木断,春又生!
断得越狠,生的反弹越强!
玉髓与血肉中蕴含着的那一点来自《玄牝玉髓功》最根本的“玄牝母气”被彻底激活、压榨出来!
凝练速度比“寒蝉”慢,凶险程度却远超十倍!
夙晏旻整个人时而如百年枯木般死寂沉沉,时而又在瞬间回光返照般迸发出蓬勃新绿(玉光)!
脸色在灰败与温润玉色间反复变幻!
每一次起伏都惊心动魄!
终于!
当那幅繁复到令人绝望的枯木裂纹图在玄海玉髓之力与《玄牝玉髓功》的不懈拉锯下,被最后一笔完美点亮——
轰隆!!!
死寂幻天境的空间猛然一沉!
仿佛有某种承载着万物生机的无形大道支柱被硬生生从中切断!
夙晏旻周身笼罩的灰败死气瞬间炸开!
又如同百川归海般被他体内浮现的一柄通体玄黑、形态如饱经风霜却又蕴藏绝灭气息的枯木断枝般的——三尺余长、通体缭绕着寂灭死意的枯木剑符吸纳吞噬!
枯木剑符悬于寒蝉剑符之上!
两大剑符气息交感!寒蝉的死寂封绝声息!
枯木的寂灭断绝生机!
两种至上的杀伐法则雏形隐隐共鸣,仿佛构建出一片更为幽冷无情的剑域雏形!
夙晏旻剧烈喘息,新生出的丝丝灰白发丝垂落额前,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被抽干又填满生机的眼眸深处,竟沉淀出一种看透繁华终寂、万物凋零终归于土的苍茫冷彻!
玉流霜的身影并未因他凝成第二式而有丝毫缓和。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微澜归于冰封。
她看着夙晏旻指尖无意识流转的那一丝枯寂剑意,看着那几根刺眼的白发,眼神如同审视一把刚开刃却透支了部分锐气的刀。
“仙字十三杀,余下十一式剑意基符……”
她的话语顿住,随即,整个死寂幻天境的空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冰魄剑意!
这剑意不是指向夙晏旻,而是在他面前虚空之中疯狂汇聚、凝结!
一道无形的、无法言喻形态的意念之剑,被玉流霜的神念狠狠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
只瞬间!
夙晏旻玄海识海深处,除了那己然凝成、与他自身玉髓玉骨深度共鸣的“寒蝉”与“枯木”两道剑符之外——另外十一点属于未来剑诀基符的雏形光点,连同玉流霜灌入的所有相关意念图谱,如同被这道“斩念断尘”的绝世剑意……
齐根斩断!彻底剥离!
那感觉,仿佛生生剜掉了一块关乎未来的、极为重要的认知!
痛!
剥离认知之痛远胜断指!
是灵魂被挖空一片记忆的冰冷失落!
但玉流霜并未就此罢手!
玄海中心,玉髓精元核心上空,那斩断十一道基符意念后残留的纯粹冰魄剑意并未散去,反而骤然坍缩!
凝聚成十一点微小得如同针尖、却又散发着比万载玄冰更沉重更冰寒无数倍的深青色冰晶颗粒!
封!
那十一点深青色冰晶如同星辰坠落,精准无比地沉入夙晏旻浩渺的玉髓玄海深处!
它们没有消融,而是首接刺穿玉髓海水,如同定海神针般,无声无息地沉没、凝固在玄海最底部那片最沉凝、最接近玉髓真源的区域!
每一颗冰晶颗粒都散发着绝对冰封、隔绝探查的至寒气息!
将十一道后续杀剑的基础真意彻底冻结、封印!
同时!
一道冰冷无波、仿佛刻入大道的禁锢意念,伴随着这封印,深深烙印在夙晏旻灵魂本源:
“非破境,不可感!强行引动冰晶者——冰晶裂,玄海崩,玉髓朽!道基归尘!”
死寂幻天境的极致冰寒仿佛都被这封禁之威凝固了一瞬。
“境界不到,根基不固,强行窥视更高剑则,必遭万般剑意反噬,身死道消是为轻。”
玉流霜的声音响彻虚空,如同天道宣告法则,再无一丝人情:
“《仙字十三杀》,后十一式剑意根基,我己以本命‘斩念剑意’封印于你玄海玉髓之源!冰晶十一点!玄海境中期,尚可承此二杀(寒蝉、枯木)。每一粒冰晶,对应一层破境关口!通幽境圆满之后,方可尝试引动下一粒冰晶!感知下一式基符雏形!”
她目光扫过夙晏旻玄海深处那十一点冻结万古的沉星:
“冰晶一日不裂,封禁一日不解。”
“若你无能破境,终其一生,亦不过此二杀。”
“若能破……”
玉流霜的冰唇微微抿起一丝极其微小、近乎嘲讽的弧:
“那就活到能解开封禁的那一刻!”
说罢,她不再停留,身影如冰雪消融于深青色的死寂虚空。
笼罩整个死寂幻天境的无形剑意牢笼也随之散去。
空间中只留下夙晏旻一人。
他面色苍白,眉宇间残留着剑意剥离的余痛与封印的沉重威压。
玄海玉髓汪洋的底部,十一点深青冰晶如同沉睡的死星,散发着冻结未来的万古寒意。
指尖一缕枯木剑气无意识流转,却又被玄牝玉髓深处涌动的温润生气悄然中和。
头顶几根新生灰白发丝,在绝对死寂的微风中轻轻拂动。
他低头,摊开手掌。
掌心如玉,肌肤下青玉脉络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