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殿，姝桃正在梳妆，忽听殿外一阵骚动。
“娘娘！”贴身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陛下当朝罢了林丞相的官，还……”
铜镜中，姝桃的唇角微微上扬，又迅速压下：“慎言。去备些安神的茶来，陛下下朝后怕是……”
她话音未落，就听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雕花木门被推开，玄色龙袍裹挟着凛冽气息扑面而来。
姝桃放下手中螺子黛，转身时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凤目——明明眸中还燃着未消的怒意，却在触及她面容的刹那，化作春水般的温柔。
“陛下可还顺心？”她取过一旁的软垫，轻声道，“听说林丞相……”
“提他作甚。”
嬴战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指腹无意识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这是他亲手为她挑的礼物。
“倒是你，今日可有用午膳？御膳房新做了玫瑰茯苓糕，朕让他们送些过来。”
姝桃见他刻意转移话题，心中暖意翻涌。
她抽出帕子替他擦拭额角薄汗，嗔道：“陛下操劳国事繁忙，怎的还为臣妾操心？”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小太监的通传声，果然是捧着食盒的宫人到了。
“你是我的妻子，国事和家事一样重要。”
“尝尝。”男人亲手揭开食盒，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她唇边，目光灼灼，“甜不甜？”
姝桃轻咬一口，玫瑰香气在舌尖散开。
望着眼前褪去威严、只余柔情的帝王，她不禁莞尔：“甜，比往日的都甜。”
窗外阳光斜斜照进来，将二人相倚的身影，静静融在这一室茶香与糕点的甜腻里。
祁公公急匆匆进殿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在殿外跪着求见。”
嬴战眉头紧锁：“不见。”
殿门外，皇后己哭得梨花带雨，凤冠歪斜，朝服凌乱。
见祁公公出来，她“咚”地一声重重叩首：“求公公再通传一次，本宫今日定要面见陛下！”
祁公公为难道：“娘娘，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这……”
殿内，姝桃轻扯嬴战衣袖，柔声道：“陛下，要不……”
帝妃二人刚踏出殿门，皇后便扑上前死死抱住嬴战的龙纹靴：“陛下！臣妾父亲年迈体弱，求您开恩啊！”
嬴战冷冷睨着她，突然抬脚将人踹开：“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你还有脸来求情？”
皇后闻言癫狂大笑，发髻散乱：“哈哈哈……好个薄情郎君！为了那个贱人……”
话未说完就被太监捂住嘴拖走，只剩凄厉的诅咒在宫墙间回荡：“我诅咒你永失所爱！”
“五马分尸。”嬴战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站在一旁的姝桃看着帝王阴鸷的侧脸，不由打了个寒颤。这般疯魔模样，哪还有半分昨夜耳鬓厮磨时的温柔。
昔日嬴战布局朝堂，欲将奸佞党羽逐个瓦解，谋篇布局皆是长远之计。
可近来瞥见窗棂间姝桃伏案执笔的侧影，想起她深夜倚栏盼他归来的模样，心底便泛起酸涩。
权谋霸业纵然重要，却抵不过她眼角眉梢的温柔。
他不再犹豫，决意提前动手，尽早还这朝堂清明，好将所有闲暇都用来陪她漫步御花园，共赏朝暮。
嬴战屏退众人，沉默不语地牵着姝桃走进内殿。突然发力将她按在案几上，茶盏糕点哗啦散落一地。
随即欺身而上，单手掐住她纤细的脖颈：“怕朕么？”
“不怕。”
“当真？”
“臣妾本就是为陛下而生。”姝桃此言非虚，她确是为攻略他而来。
嬴战眸中阴鸷渐散，松开钳制狠狠吻住那朱唇：“说你爱朕。”
姝桃双手捧起他的脸：“姝桃爱嬴战，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嬴战抵着她额头低语：“嬴战爱姝桃，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唇舌顺着玉颈蜿蜒而下，却被柔荑拦住：“陛下要白日宣淫么？”
“是又如何？”他咬开她腰间系带，“朕看谁敢多舌。”
“霸道……”
剩余的话语被吞没在交缠的呼吸中。檀木案几随着动作吱呀作响，映着窗外风光无限好。
祁公公在殿外候着，忽闻殿内传来桌椅摇晃的声响，夹杂着女子低柔的轻吟。
老太监不由得老脸一红，暗自咂舌：陛下素来克制，如今这般放纵，可见对姝贵妃用情至深。
“义父，”小太监凑近低语，“这位姝贵妃娘娘当真了不得，照这般恩宠，怕是凤印迟早要易主啊。”
祁公公眯着眼望向紧闭的殿门，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这后宫的天啊，要变了。”
他掸了掸拂尘，压低声音道：“传令下去，昭华殿的用度再加三成，一应供给比照中宫。”
殿内春意正浓，殿外清风乍起，卷落一地桃花。老太监抬头望天，只见乌云蔽日，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
一个月后，宫中变故如野火般迅速蔓延，经别有用心者添油加醋，嬴战暴君之名坐实，姝桃更被描绘成祸国殃民的妖妃。
街头巷尾议论声不断，其中最热闹的当属春风酒楼，往来食客络绎不绝，茶盏碰撞声中，尽是对皇家秘事的揣测与唏嘘。
“听说了吗？陛下为了那个姝贵妃，当廷杖毙了林丞相！”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压低声音道。
“何止啊！”旁边一个书生愤愤拍桌，“昨日又斩了三个谏言的大臣，血都把午门染红了！”
角落里，一个老者摇头叹息：“妖妃祸国啊……先帝在时，哪有过这等荒唐事？”
“可不是！”店小二凑过来插嘴，“我表兄在宫里当差，说那妖妃夜夜缠着陛下，连早朝都误了好几回……”
酒楼二楼包厢里。
靖王轻摇折扇，听着楼下愈演愈烈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他抿了口酒，对身旁谋士低语：“再加把火，就说……那妖妃要陛下修建神女观星楼，耗资百万两白银。”
谋士会意：“王爷英明。届时民怨沸腾，咱们清君侧的大旗就好打了。”
起初一门心思要将姝桃收为己用，借她之力谋夺皇位。如今虽放弃了这个打算，姝桃却在无形之中成了推动谋反的助力。
窗外，暮色渐沉，一场暴风雨正在皇城上空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