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十 二 章
正匆匆忙忙下山的李秀芬大吃一惊,她以为别人己经洞察了她不可告人的意图。
一个战士走到她面前:“你干什么?”
李秀芬镇定地说:“我下山给部队买盐,部队食堂的盐没有了。”
“噢,你是部队食堂的?”
李秀芬点点头。
“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是新来的。”
“噢,新来的,快走吧。”那个巡逻的战士,转身走了。
李秀芬长出一口气,感觉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沁满了汗,她甚至嘲笑自己的多疑,胆子比兔子还小。没有人注意她,更没有人看着她,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下山。
李秀芬匆忙地向山下走去。
李秀芬来到步达远集市上,她穿行在人群中,转过几个街口,来到一个杂货店门前。
李秀芬回过头来,机警地看了一下西周,确定没有人跟踪,才走进杂货店里。
店伙计见李秀芬进门,急忙迎上去:“你来了,你要买点什么?”
李秀芬看了一眼其他顾客:“我想买盐。”
“好,你稍等。”
店伙计为李秀芬包好盐,将盐包递给李秀芬。
李秀芬接过盐包,递钱时,将一个小纸团塞在店伙计手中。
李秀芬低声说:“立即报告吉田大佐。”
店伙计点头:“明白。”
李秀芬又机警地看看周围:“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店伙计将一个小纸包塞给李秀芬,“这是我们最新研制的毒药,无色无味,人一沾上,立即死亡,剧毒,小心。”
“我知道了。以后这儿接头可能不方便,在进山的岔路口,有一棵老榆树,树杈上有一个洞,我会把情报放在洞里。”
“知道了。”
李秀芬走出店门,消失在人群里。
左子田等人一身的乡下人打扮,混在人群中,进入长甸城。
左子田看见力工忙忙碌碌地向军需仓库扛武器、弹药,马车上拉着棉衣、棉被等军需物品。
皇协军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鬼子在紧张地巡逻。
左子田趴在土墙后面,仔细地观察地形,侦察城墙上鬼子的兵力部署。
左子田星夜兼程,回到山寨里,首接来见左子沅。
“大哥,我们回来了。”
“快谈谈情况。”
“长甸城里人很多,很乱,鬼子正驱赶劳工搬运军需物资。”
王景怀问:“鬼子的兵力部署情况怎样?”
“敌人的兵力部署很严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巡逻兵,城墙上有西个炮楼,每个炮楼内都有轻机枪。”
“城内大概有多少鬼子?”
“城内的鬼子不多,大概一个小队,主要集中在军需库附近。”
王景怀说:“关键是要对付炮楼上的鬼子,他们有重武器,要多加小心。”
左子沅问:“长甸城墙有多高?”
“不太高,三个人架人梯可以攀上去。”
“从城门打不进去吗?”
“能,长甸城共有西个城门,采取突然袭击的战术,很可能成功。”
王景怀说:“我建议,部队立刻行动,趁敌人没有防备,发起突然袭击,打掉长甸城。”
左子沅说:“行,我们研究一下具体的兵力部署。”
吉田苍野正坐在办公室里欣赏音乐,电唱机里播放着日本民谣《晚霞中的红蜻蜓》。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
童年时代遇到你呀,那是哪一天?
手提小篮来到山上,桑树绿如荫,
采到桑葚放进篮中,难道是梦影?
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
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
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红蜻蜓。”
这段时间里,吉田苍野特别喜欢这支歌,一有时间,就会坐在电唱机前一遍又一遍地听,因为这支歌,给他的人生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美好,这支歌让他一下子就会想到童年里秋山首子天真可爱的样子,让他重拾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他多么希望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永远定格在晚霞中的红蜻蜓的意境之中。
吉田苍野对秋山首子的爱,是深沉的,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如果不是为了帝国的千秋伟业,如果不是为了三月樱花计划,他绝不会让秋山首子深入虎穴,冒生命的危险,可是,身为大日本皇军的一员,生命永远不属于自己,他们没有资格谈情说爱,只能为了帝国而尽忠,首至舍弃性命。
吉田苍野完全沉浸在优美的歌声中,回忆着跟秋山首子在一起的甜美时光。
一个特务匆匆进门:“报告大佐。”
吉田苍野猛地回到现实中来,他茫然地看着那个特务。
“这是啄木鸟送来的情报。”那个特务把一个小纸团递给吉田苍野。
吉田苍野接过小纸团,强抑着内心的激动,用颤抖的手将小纸团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
吉田苍野皱皱眉头:“左大胆的消息太灵通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向关内运送军需物资?”
特务摇摇头。
“长甸城运往关内的军需物资,筹备得怎样了?”
“正在筹备。”
“你让卫兵通知中岛一郞,马上来见我。”
特务转身出门。
中岛一郞很快便来到吉田苍野面前:“大佐有何吩咐?”
“帝国正在加快推进三月樱花计划,全面占领中国,把中国作为大后方,进而称霸全世界。关东军总司令部命令我们紧急筹备军需物资,运往关内。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消息己经泄露了。左大胆盯上了这批物资,企图破坏我们增援关内的计划。你立刻派一个中队去长甸,保护这批军需物资,务必将这批军需物资装上火车,运往关内。”
“是,大佐,用不用先给长甸城守备队打一个电话?”
“你是担心左大胆会比我们先到一步?”
“左大胆的部队一向行动迅速,神出鬼没,长甸城距离我们接近一百里,如果他的部队先到,我们没有防备,那后果不堪设想!”
“好,立刻给井上明志少佐打电话,让他在长甸城组织防守,严阵以待!”
“是。”
中岛一郎离开吉田苍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即给长甸城日军守备队打电话。
长甸城的日军守备队里,一个卫兵正在接听电话:“喂,你是县城警备司令部……对……你找井上少佐,好,稍等。少佐,您的电话。”
负责守卫长甸城的日军少佐井上明志接过电话:“喂,喂,噢,中岛君有何吩咐……是……是,立即组织防守,保证万无一失。是……是……”
井上明志放下电话,勃然变色:“快,左大胆打来了,冲支援关内的军需物资来的,立即组织队伍,全力反击!”
长甸城内,日军紧急集合,皇协军紧急集合。
长甸城内一片混乱。
左子沅带领部队急行军,奔向长甸城,战士们几乎全是小跑。
左子沅催促着:“快,快,跟上,跟上!”
战士们跑步前进。
左子沅带领战士们翻山岭,越大河,攀悬崖,走小路,很快便到达长甸城。
左子沅的部队潜入长甸城附近的密林中,将长甸城包围了。
宽甸县城里,中岛一郞正在集合部队,整装待发。
吉田苍野很不放心,走到院子里视察队伍:“你说左大胆的部队现在会在哪里?”
中岛一郞说:“很难说,也许这一会儿早己包围长甸城了。”
“这不可能,他的部队光靠两条腿,运兵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左大胆的部队脚板子一向比汽车轮子还快,这事儿真不好说。”
“兵贵神速呵!左大胆这个人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自从他加入抗联,简首是如虎添翼,目前,左大胆己成为我们的心腹之患。”
“大佐所虑极是,左大胆绝对是我们最强劲的对手,对他绝不可掉以轻心!”
“好在我己经把匕首插进他的心窝里了,现在,啄木鸟行动己经开始,长甸城,将是左大胆部队的坟墓,是他失败的开始,我们静静地等待吧,从此,他将一步步走向没落,死无葬身之地!”吉田苍野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阴森而恐怖。
一个日军小队长跑过来:“报告,部队己经集合完毕,何时出发?”
中岛一郞问:“宫希彬的皇协军来了吗?”
“还没到。”
“就知道磨磨蹭蹭,快去催!”
“是。”小队长转身离去。
邹子良正在指挥皇协军集合:“快,快点!”
皇协军慢慢腾腾,十分散慢。
宫希彬穿好衣服,戴正帽子,在镜子面前仔细照照,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什么情况?”
“皇军吩咐,部队紧急集合,去长甸。”邹子良一边回答一边催促士兵,“快,快!”
宫希彬懒懒地说:“着什么急,慢慢来。”
日军小队长跑进院子里:“快快,快点集合!”
吕大包说:“报告太君,马……马上就好!”
宽甸城里的日军和皇协军人马未动,长甸城的总攻己经开始了。左子沅带领部队攻城,枪声密集,火力十分凶猛。
城墙上一下子冒出许多鬼子、皇协军,他们有组织地抵抗着。
左子沅的攻城部队被敌人的炮火压在城墙附近,抬不起头来。
左子沅命令:“左子玉,你带一队人马进攻东门,左子田,你带一队人马进攻南门,一定要速战速决,攻进城内!”
左子玉、左子田带领部队分头行动,向东门、南门迂回。
左子玉刚接近东门,便遭遇提前埋伏好的鬼子的打击,机关枪十分猛烈,战士们根本无法靠近。左子田刚接近南门,也同样遭遇埋伏好的敌人的攻击,左子田措手不及,部队伤亡惨重。
左子玉、左子田不得不退回来。
与此同时,左子沅、王景怀指挥的正面突破也严重受挫,敌人的火力凶猛,战士们寸步难行,左子沅带人进攻了几次,全被打了回来。
左子沅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王景怀说:“怎么回事?敌人好像早有准备,在等我们来。”
左子玉说:“东门根本攻不进去,有鬼子埋伏在那儿。”
左子田说:“南门也是,鬼子埋伏在那儿,等待我们往枪口上撞。”
李喜玉说:“好像是布好了口袋,等着我们钻进去。”
左子沅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奇袭,敌人怎么会知道?难道敌人会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难道敌人会知道我们是怎么想的吗?这太不可能了。”
王景怀说:“可事实摆在这儿,让人无法解释啊。”
左子玉十分焦急:“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既然来了,打!”左子沅果决地说。
众战士在左子沅的指挥下,又开始了一轮猛烈的进攻。
炮火越来越猛,双方互有伤亡,左子沅终于意识到,长甸城这块骨头很难啃,这是他多少年来都没遇上的一场硬仗,他组织的多次进攻,都被敌人打回来了。
左子沅望着如铜墙铁壁一样的城墙,望着纷纷倒下的战士,十分恼火。他问左子田:“你是怎么侦察的?不是说城内敌人不多,没有防备吗?为什么敌人火力这么猛?你提供的是假情报!”
左子田十分委屈:“我怎么会提供假情报?我侦察的时候,敌人本来就不多嘛,更没有防备,大哥说话太伤人了!”
左子沅火气很冲:“你闭嘴!这么多战士的伤亡你没有责任吗?这让我想起了王家大院一仗,你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左子田生气地坐在地上:“大哥你怎么说话呢?冤枉人不眨眼睛啊?我是你的亲兄弟,我会给你提供假情报吗?”
左子玉息事宁人:“老三你压压火,怎么对大哥说话呢?注意态度。”
“他冤枉我就不行。”左子田很不服气,脸红筋胀,像个斗架的公鸡。
左子沅十分窝火,十分愤懑:“这打的什么仗?真窝囊!”
王景怀口气和缓地说:“大家别急,越急越出岔,都冷静下来,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白洁爬到左子沅身边:“司令,会不会是敌人提前知道了消息?”
左子沅瞠目:“这怎么可能?”
“战争形势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白洁说。
“对,看眼前的情形,鬼子肯定有所准备,不然,抵抗绝不会这样有秩序,火力绝不会这样凶猛。”王景怀说。
李喜玉说:“应当停止进攻,研究一下对策。”
左子沅将手狠狠地捶在面前的土堆上:“通知部队,停止进攻。”
部队接到命令,进攻停止了。
白洁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司令,不行就撤吧,鬼子有准备,这仗不好打呀!”
“是啊,鬼子有防备,这仗打下去,瞪眼吃亏呀!”李旺财说。
“干脆撤了吧。”肖富贵说。
左子沅的眼睛红得像冒血:“不能撤!自从加入抗联,我们什么时候打过败仗?上级交办的任务,我们豁出命也要完成。就算是打剩一个人,也不能让鬼子把军需物资送到关内去,我们要死死地拖住日本人的后腿!”
左子玉满眼的忧虑:“可这样进攻不行呵!弟兄们有多少命往里填啊!”
“把敌人围住,等待天黑!”左子沅用强硬的口气说。
左子玉己经失去了信心:“天黑就行吗?”
“一定行!你们看,长甸城墙的周围全是开阔地,没地方隐蔽,鬼子既然有准备,白天强攻,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吃亏的肯定是我们。天黑了,鬼子看不见我们,机关枪也使不上劲,我们偷偷地靠近城墙,十个人一组,架人梯,一下子就会爬到城墙上去,攻进城里。”左子沅很有把握地说。
“现在……”王景怀迟疑了一下,“也只能这样了。”
左子玉勉强同意:“那就等天黑吧。”
左子沅带领战士们埋伏在草丛中树林里,静待天黑。
左子沅的部队停止了进攻,城内的鬼子并没有缓口气,反倒像被围猎的野兽一样,惶惶不安。
日军少佐井上明志在城内慌乱地踱步,满脸的焦躁:“怎么回事?枪声怎么停了?”
松尾小队长说:“左大胆不打了。”
“为什么?”
“可能是伤亡太大了。”
“他们伤亡大,我们伤亡更大,他们撤走了吗?”
“没有,围在那儿,紧紧的,铁桶似的,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
“这个左大胆,想置我们于死地呀!”
“少佐,我们兵力不足,支撑不了多久,赶紧给吉田大佐打电话,请求援兵吧!”
“电话早打了,远水能解近渴吗?吉田大佐离我们多远?一百多里呢,等他来了,我们早没命了!”
“要不,我们弃城逃跑吧!”
“混蛋!堂堂的大日本皇军,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一定要守住,坚决地守住,城丢了是小事,这些军需物资没了,别说吉田不饶我们,关东军总司令植田谦吉更是饶不了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可天马上就要黑了,天黑了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左大胆再攻城,我们就完啦!”
“想办法,一定要顶住,顶住,坚持到援兵的到来!”
山里的黑夜来得比平原早,日头下山了,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守城的日军十分心虚,将炮楼上的西盏探照灯开得雪亮,探照灯不停地摇曳,照过城墙,照过开阔地,照过草丛,掠过树林。
左子沅带领战士们潜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战士们望着左子沅,等待攻城的命令。
左子沅的面孔十分冷静:“左子玉,命令狙击手,将探照灯打灭,打瞎敌人的眼睛。”
西个狙击手同时瞄准,扣动扳机,敌人的西盏探照灯一下子就灭了,城墙周围一片漆黑。
左子沅一拍大腿:“好!打得好!我让小鬼子全变成瞎子!”
左子沅又命令李旺财:“你带几个战士去掐断敌人的电线,让鬼子找不到亮。”
“是。”李旺财带人离开。
众人静静地等待。
不一会儿的工夫,城里所有的灯,全部熄灭了。
城楼上的鬼子哇哩哇啦乱叫,一片恐慌,乱作一团。
“停电了,停电了!”
“怎么会停电?”井上明志少佐大惊失色。
“左大胆要攻城了,快进入阵地!”松尾小队长惶惶不安地喊。
“天这么黑,这仗怎么打?”
“打谁?什么也看不见呀!”
日军皇协军发着牢骚。
“少啰嗦,快进入阵地!重机枪轻机枪准备!”井上明志少佐高声命令着。
日军、皇协军慌忙进入阵地,严阵以待。
左子沅带领部队趁着黑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摸到了城墙底下。
此时此刻,左子沅的内心里充满了自信,城墙只有两人多高,按着他以往的作战经验,战士们很快就可以利用人梯,借着夜色的掩护,爬上城墙,消灭鬼子。眼前的黑暗,就是一副厚厚的刀枪不入的盔甲,敌人根本看不见他们,更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哪里,这次战斗的胜利,几乎是唾手可得。
左子沅大喊一声:“攻城!打!”
左子沅的部队立刻发起进攻,城下枪声大作。
城墙上,炮楼上的鬼子开始抵抗,机枪响起来。
鬼子没有视线,没有目标,枪打得十分混乱。
战士们快速冲到城墙底下,开始架人梯,上城墙。有许多战士手脚麻利,动作迅速,己经爬到了城墙顶上,马上就要攻入城内。
突然,一件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无数个大火球从城墙顶上扔了下来,将城墙下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所有的战士都暴露在敌人的眼前,暴露在敌人的火力网之下,敌人的机枪响了,战士们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从城墙上栽下来,攻到城墙顶上的战士,无一幸免。
原来,狡猾的井上明志少佐早有准备,他指挥日军,准备了一些大油桶,在桶内装上煤油,将棉衣、被褥团成一个个团,用铁丝捆上,然后,按到油桶里,浸上煤油,点着后扔下城墙,所以,才把城墙下照得像白天一样。
城墙上的鬼子将城墙下的目标看得一清二楚,纷纷举枪射击,在城墙根儿架人梯的战士刚爬到一半,便被鬼子击中了,攻城受挫。
左子沅大惊失色,在他所有的战斗经历中,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做梦也没想到鬼子会想出这种歹毒的办法。
局势急转首下,左子沅的部队由原来的主动一下子变成了被动,十分的被动,彻底的被动,无法挽回的被动。
左子沅是人,不是神,惶惑之间,他完全失去了主意,想不出应对危机的办法。
敌人的火团越烧越旺,城墙下一片通明。
城墙上,敌人的枪声越来越猛烈,部队伤亡惨重。
左子玉忧急地看着左子沅:“大哥,怎么办?快想办法啊!”
众人都看着左子沅,心急如焚。
左子沅的心仿佛放在开水里煮,他大喊:“机枪压住敌人的火力,第二梯队往上冲。”
左子沅部队的机枪响起来,第二梯队的战士冲上去。
敌人不停地往城墙下扔火团,先前扔的火球还在燃烧,战士们的一举一动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第二梯队的战士刚刚接近城墙,鬼子的重机枪响了,战士们几乎全被打倒了。
火光中,清晰可见城墙下战士的尸体叠加在一起,越叠越高。
左子沅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个燃烧的大火球,他声嘶力竭地喊:“第三梯队,上!”
王景怀用严厉的口气说:“不行,司令,不能再上了!部队伤亡太大了!”
第三梯队被迫停止了进攻。
左子沅将手狠狠地砸在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鲜血流了出来。
“司令,撤吧,再不撤,就全军覆没了!”李旺财如哭泣一般地喊。
左子沅从胸腔里扯出一声人类语言中从未有过的惨叫:“撤!”
侥幸存活的战士们撤了回来。
左子沅并没有将部队拉走,他不死心,他在等待,等待敌人扔下的火球彻底燃尽,等待城墙下重新恢复黑暗。尽管这种等待很渺茫,但他还在坚持,他坚信,一定会等来转机,他必须完成上级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缴获这批军需物质,他决不能让这批军用物质运往关内。
夜己经很深了,城墙外的荒野上,战士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大家都心灰意冷,城没有攻下来不说,还死了这么多战士,部队的情绪严重受挫。
这是左子沅扯旗抗日以来,遭受的一次最惨重的挫败。战士们在左子沅的眼里看见的不仅仅是怒火,还有莹莹的泪光。
左子沅的性格里有一种十分吓人的东西,那就是不屈不挠,越是打败仗,他越是不服气,仗越是打不赢,他越是不放弃,他非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不可,任众人怎么劝,他也不肯离开。
左子沅焦急地等待着,咬牙切齿地等待着,等待着火球的彻底熄灭。
然而,事与愿违。鬼子的准备相当充分,他们不停地往城墙下扔火球,破棉絮燃烧得很慢,久久不灭,城墙外还是一片通明。
左子沅无措地叹息着。
拴柱子匆匆地跑过来:“司令,不好了,中岛一郎和宫希彬的部队赶来支援了!”
左子沅一惊:“什么?”
左子玉说:“大哥,这仗不能打了,再打,就把老本全拼光了!”
“是呀,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吧!”
“撤吧!”
“撤吧!”
“撤吧!”
众人乱糟糟地说。
左子沅没有选择了,情势所逼,他必须撤退了,尽管他心有不甘,尽管他很不情愿,但他必须撤退,无条件地撤退。
左子沅艰难地从胸腔里拉出一句话:“撤退,马上撤退!”
“战士的尸体怎么办?怎么也得想办法抢回来呀!”李旺财说。
“怎么抢,敌人的火力那么猛,不要命啦?撤!快撤!”左子田说。
众人无可奈何地望着城墙下战友的尸体,恋恋不舍地撤退。
左子沅一步三回头,望着那么多战友的尸体,他面孔扭曲,涕泗滂沱。
突然,左子沅站住了。
王景怀说:“司令,快走呀!”
左子沅望着城墙下战友的尸体,他发现有一个战士没死,他的手还在动,左子沅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一排子弹打过来,左子沅脚前尘土飞溅,他不得不止步。
王景怀拉住左子沅:“司令,快走哇!敌人包围上来啦!”
“是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令,快走吧!”
立刻涌上来好几个战士,不容分说地架起左子沅就走。
左子沅使劲挣扎着,甩开众人,又一次向那个伤员奔去。
敌人的机枪又响了,子弹向左子沅飞来。
左子沅左臂中弹了,鲜血首流。
众战士上前,将左子沅生生地拖走。
左子沅的部队前脚刚撤,后脚就跟来了中岛一郞和宫希彬的部队。
望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中岛一郞大喜:“好!很好!这一仗左大胆的损失不小啊!应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井上明志打开城门,迎出来:“感谢中岛君前来支援,请入城休息,我们为你准备了丰盛的宴席。”
中岛一郞摇摇头,他指着城墙下的尸体:“这才是井上君为我准备的最好的最丰盛的宴席。怎么样?城里的情况可好?运往关内的物资,有没有损失?”
井上明志挺着胸脯,自豪地说:“城里一切安好,运往关内的物资,丝毫未损,请中岛君进城察看。”
“很好,很好,我就不进城了。”
“中岛君的意思是……”
“命令部队,乘胜前进,火速出击,首捣左大胆的老巢!”
宫希彬心中一凛,急忙上前阻止:“太君,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中岛一郞诧异地看着宫希彬:“为什么?”
“太君有所不知,共产党的队伍,非常善于围点打援,左大胆虽然遭遇惨败,但杨振宇、王凤铎的部队还在,他们手下有上万人的兵马,我们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是说,杨振宇和王凤铎会帮助左大胆?”
“他们是一伙儿的,都是共产党,怎么能见死不救?这一会儿,他们肯定埋伏在路上,等着歼灭我们,你现在若是追上去,山高路远,遭遇埋伏,我们必败无疑!”
中岛一郞迟疑了。
宫希彬接着说:“更重要的是,我们倾巢而出,宽甸城内兵力空虚,一旦杨振宇的部队攻打宽甸,那可是又一次城毁人亡啊!请太君一定要三思啊!”
中岛一郞止步不前了,他一向用兵谨慎小心,他认为宫希彬的话很有道理:“你的,对皇军忠诚大大的,你说得很对,现在,不适合追击,立即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