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4700米的岗巴哨所外,秦天用冻裂的手掌抹去望远镜上的霜花。远处喜马拉雅山脉的雪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位服役五年的边防兵即将脱下军装,可他没想到,命运的转折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拉开序幕。
退伍手续办完的第三个月,秦天终于等来了民政局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耐:"名额早就满了,你找领导也没用。"他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眼前浮现出新兵连时营长的话:"边防兵的字典里没有退路。"可如今,他这个三等功获得者的安置名额,竟被人用伪造的入伍档案顶替了。
母亲在厨房剁饺馅的声音一下下砸在心上,秦天摸出枕头下的军功章,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三封上访信石沉大海后,他终于在某个暴雨夜塞进背包一套旧迷彩,踏上了开往拉萨的列车。硬卧车厢里飘着酥油茶的香气,他望着窗外飞掠的荒原,手指无意识地着左腰的旧伤——那是去年巡逻时被岩羊撞的,军医说再偏五厘米就危险了。
抵达日喀则时正值藏历西月,扎什伦布寺的辩经声穿透晨雾。秦天跟着转经的人群绕过煨桑炉,柏枝的青烟混着藏香钻进鼻腔。酥油灯前,他学着老阿妈弯腰磕头,额头触地时忽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站岗,班长说"这里的每粒沙子都刻着忠诚"。香炉里的香灰落在迷彩裤膝盖处,那里还留着救小女孩时蹭破的痕迹——当然,那是之后的事了。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昏,他靠在寺墙打盹,突然被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二十米外,一辆银灰色普拉多正以失控的姿态冲向路中央的红衣小女孩。扎着珊瑚发饰的小姑娘正追着滚动的青稞饼跑,辫梢的银铃晃成一片虚影。
秦天跃起的瞬间,左腰旧伤扯得他眼前发黑。他听见自己喊出的藏语变了调:"卧倒!"身体比意识更快,猛地撞向女孩腰间。金属撞击声中,他瞥见车牌最后三位是"918",这个数字在视网膜上烫出焦痕,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剧痛。
再次睁眼时,酥油灯的光晕在头顶晃动。老喇嘛正用藏红花水擦拭他额角的血,褶皱深如峡谷的眼角掠过一丝惊讶:"解放军同志,你的心脏停了三次。"秦天这才注意到胸前的军牌歪在一边,铜质五角星沾着暗红血迹。老喇嘛从经柜里取出一个红绸包裹,里面是枚布满蚀纹的九眼天珠,珠体中央的纹路形似展翅雄鹰:"五十年前,一位骑兵连长为救贫僧圆寂于此,这是他留下的护身符。"
窗外传来法号声,秦天接过天珠时,手指触到老喇嘛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转经筒磨出的茧。"小伙子,"老喇嘛往火塘里添了块牛粪饼,"你看这酥油灯,风大时要灭,风停了又亮。命中劫数如乌云蔽日,但天珠会寻光而行。"珠体贴着皮肤传来异样的温热,秦天突然想起营长退伍前送他的匕首,刀柄刻着"逢凶化吉"西个字,此刻正锁在老家衣柜最底层。
次日清晨,他在旅馆前台结账时,老板娘忽然指着他脖子问:"这位解放军,您戴的可是空行母加持过的天珠?"不等回答,她又往塑料袋里多塞了几个糌粑团:"去亚东的路不好走,菩萨会保佑好人。"中巴车在盘山路颠簸,秦天靠窗而坐,手中紧攥着母亲塞的平安符。后排的老阿妈在念《度母经》,念珠撞击金属座椅的声响,与五年前巡逻车上的电台杂音奇妙重叠。
峡谷里的云压得极低,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秦天看见左侧山体如巨兽睁眼,赭红色的碎石浪卷着雨雾袭来。他下意识去护邻座的小女孩,天珠在剧烈颠簸中划破皮肤,鲜血渗进蚀纹的瞬间,整枚珠子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强光闪过的刹那,他仿佛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在新兵连踢正步,帽徽上的八一红星与天珠光芒交相辉映。
山体滑坡的轰鸣持续了三分钟,搜救队赶到时,那辆编号藏D·L3147的班车己被埋成土丘。法医在清理遗体时,发现一名军人遗体胸前的天珠完好无损,珠体表面的血渍竟凝结成莲花形状。当救援人员试图取下天珠时,它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天而起,刹那消失在云层深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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